马车轮子碾过官道上的碎石，发出单调的响声。沈知微靠在车厢内，手指轻轻按着小腹。胎动已有月余，动作还不剧烈，但每一次细微的踢蹬都让她清醒。
她没有睡。
京城方向传来急报时，她正准备入城。密信由三名太监分段递送，内容一致：太子监国第七日，边州急奏，有藩王私铸火器，工坊藏于庄内祠堂之下，工匠百人，皆为死士。
她接过第一封信，指尖在送信太监腕上一搭。
系统启动。
三秒。
【今夜要烧毁副本】
她抬眼，盯着那人。太监低头垂手，额角渗出一层细汗。她没说话，将信收回袖中，命人把这太监押进后车，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第二封信送来时，她已在回程途中。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读取。
【太子已下令封锁四门，等娘娘决断】
第三封信来自谍网女官，字迹潦草：工坊图纸已拓，火器可连发十弹，射程超禁军制式三倍。
她掀开车帘，望向远处城墙。天光未暗，城门尚开，但守军明显增多。她点头，传令骑卫先行入城，持凤印调禁军五千，明日辰时出发，目标——西山王庄。
太子在宫门口迎她。
少年身穿朝服，腰佩御剑，站姿笔直。他上前一步，单膝点地：“母后，儿臣未敢擅动，只封锁城门，静待您归。”
沈知微伸手扶他起来。
“做得对。”
她脚步未停，直入太极殿。地图已铺在长案上，标注七处可疑地点，其中西山王庄最为显眼。她指着那一点：“明日我亲自去。”
太子跟在身后：“儿臣愿同往。”
“不行。”
“你在宫中坐镇，若我未归，你便代帝下旨，削其爵位，抄家问罪。不必等我回来。”
太子顿了下，点头：“是。”
次日清晨，禁军列阵城外。沈知微一身玄色披甲，外罩素白斗篷，登上帅车。队伍出发时，百姓围在街口观望，没人说话，也没人退。
西山王庄距京八十里，半日可达。她途中未歇，只在马上喝了一碗热汤。抵达时天色微暗，山庄外松内紧，守门亲兵比平日多出两倍。
她以巡查屯田为由入庄，随行官员捧着农册，装模作样翻看。藩王亲自出迎，笑容满面，说近日风干物燥，庄内刚修完水渠，怕惊扰贵人。
沈知微点头，让他带路。
一行人走过前院，穿过花厅，直奔后园。她边走边扫视四周，目光落在祠堂屋檐下的瓦片上——新旧不一，像是最近翻修过。
她停下脚步：“本宫想进去祭拜一番。”
藩王脸色微变：“今日不宜动香火，昨夜落雨，地气湿重。”
“无妨。”
她抬步就走。藩王想拦，又不敢真动手。就在她靠近祠堂门槛时，指尖轻触随行幕僚手腕。
系统启动。
三秒。
【火器图藏于地窖，入口在神龛后】
她收回手，继续往前走。推开门的一瞬，鼻尖闻到一丝铁锈混着硫磺的气息。她不动声色，跪在蒲团上叩首，眼角余光扫过神龛底部——地面有轻微拖痕。
起身时，她忽然咳嗽两声，抬手掩唇。身旁宫人立刻上前搀扶。她低声说：“头晕，扶我去偏房歇会儿。”
众人退下。禁军悄然包围祠堂。
半个时辰后，神龛被移开，地道入口暴露。士兵鱼贯而下，不到一刻钟，抬出数十具半成品炮管、模具三箱、火药袋十七包。另有图纸七卷，详细记载火器结构与装配流程。
最下方还押出百名工匠，双手戴镣，脸上无惧色，有人甚至冷笑出声。
沈知微站在地道口，看着这些人被逐一拖出。她问领头工匠：“谁给你们的命？”
那人抬头：“王爷许我们家人活路。死又如何？”
她不再问。
当晚，她命人将所有证据封存，连夜运回京城。自己留在庄中清点余党，查出与北狄往来的密信五封，均盖有藩王私印。
第三日清晨，她返京。
金銮殿上，藩王被押入大殿。他跪在地上，大声喊冤：“臣从未谋反！是寒门子弟逼我铸器，他们说若不从，便夺我世袭之位！这是朝廷设局，要除我等宗室！”
群臣中有老者出列，称藩王一向忠厚，或被人利用，宜宽不宜诛。
沈知微立于阶前，手中拿着一截残破的炮管。她走到殿中，放在长案上。
“这是从你地窖起出的火器部件。它能连发十弹，射程达八百步，足以击穿皇城城墙。”
她转身看向工部匠师：“现场演示。”
匠师上前，装填火药与铁丸，点燃引信。轰的一声，炮管后座撞地，震得地面微颤。殿外靶场木墙应声炸裂，碎片飞溅。
满殿寂静。
她再次启动系统，触碰藩王手腕。
三秒。
【若今日不死，他日必焚皇宫】
她收回手，冷笑一声：“你心里想的，是烧了这座皇宫。”
藩王猛地抬头，眼中惊骇。
她提高声音：“你说是被人逼迫，可你心里清楚，你是想反。你想坐上那个位置，你想让天下知道，宗室才是正统。”
她转向御座方向：“臣妾请旨——凡私铸火器者，视为谋逆。削爵抄家，妻儿流三千里，工匠一律充军西域，永不赦免。”
话音落下，殿外传来脚步声。
裴砚走了进来。
他没有看别人，只盯着藩王。
“既存此心，不必再审。”
圣旨即刻拟就，当庭宣读。
藩王被剥去冠服，押出宫门。他的府邸当日被查封，家产清点，妻儿绑赴流放车队。其余涉案人员名单陆续上报，牵连三州七郡。
沈知微没有停手。
她下令设立火器举报制，凡揭发私铸者，赏银千两，免赋三年。同时调动谍网女官体系，三十日内连破九十七处地下工坊。另有三处主动自首，关停工坊，交出图纸。
所有查获火器集中运往校场销毁。
焚毁那日，太子亲手点燃第一堆火。火焰冲天而起，黑烟滚滚，炮管在高温中扭曲变形，发出爆裂声响。
百姓围在校场外，有人带来铁锤，对着废铁猛砸。每砸一下，就喊一声“大周永固”。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锤声如雷，呼声如潮。
沈知微站在金殿高台，看着远处烟火映红半边天空。她手中握着一块尚未完全冷却的火器残片，边缘锋利，划得掌心微痛。
太子走到她身边，手按剑柄，望着人群。
“母后，儿臣明白了。”
“什么？”
“权力不是拿来藏的。是拿来用的。”
她侧头看他。少年眼神坚定，不像在背书，而是真正懂了。
她点头：“你能明白，很好。”
下面还在烧。火光跳动，照得人脸明暗不定。一名老妇人拄着拐杖走近废堆，举起铁锤，狠狠砸下。铁屑飞溅，她喊：“别让这些东西再害人！”
周围人跟着喊。声音越来越大。
沈知微低头看着手中的残片。温度正在散去。她慢慢松开手指，让它掉在脚边。
太子忽然说：“还有两处没报上来的地方，一个在南陵，一个在云州。地方官说……查无实据。”
她抬头。
“那就派人再去查。”
“若还是查不到呢？”
她看着他：“你觉得呢？”
太子沉默片刻，拔出腰间佩剑，指向南方。
“那就烧了那两座城，看他们交不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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