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威远国公府的私牢,里面可不仅仅只有寻常杖责用的木板。
一天一夜不间断的“招待”之后,林楠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见到了几个已经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的江家核心陪房。
其中,曾经最得大嫂江氏重用、也最为嘴硬的周兴家的,此刻眼神涣散,回话时神色都带着一股近乎麻木的死寂,问什么答什么,再无半点隐瞒。
“这人啊,一旦有了牵挂,就有了软肋。” 她声音嘶哑,“他们那些人,离开北齐十几年,在这里有了家业,有了妻儿老小,生活安稳。继续听命于那个遥远的北齐,除了担惊受怕,还能得到什么呢?”
“他们早就有了脱离北齐,安心做个普通大周人的心思。”
“可……哪里是他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呢?北齐手里掌握着能证明他们身份的铁证,一旦被揭穿,大周朝廷,这京城的勋贵圈子,还能容得下他们吗?他们只能这么心惊胆战、战战兢兢地活着……”
“直到……大爷和二爷战死的消息传来!”
“北齐那边终于启用了这埋了十来年的钉子——要林家……一个不留!”
“呵,不提林家这些年待他们的恩义,就说在京城,在天子脚下,杀了林家的人,他们还能活吗?他们的一家老小还能活吗?”
“蝼蚁尚且偷生啊……凭什么?凭什么要为了那个十几年没回去过、只在幼年记忆里存在的所谓的‘母国’,就赔上全家老小的性命?!”
“思来想去,他们这些人……没敢动手。”
周兴家的耷拉着眼皮,“而且,他们直接求见了夫人,把他们的身份、北齐的命令,全都和盘托出了……他们也是真的没有危害过林家,危害过大周。夫人当时……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接纳他们,答应替他们保守秘密。”
听到这里,林婉清担忧地看了林楠一眼,心中已然有几分明白了大嫂当时的处境和选择。
周兴家的喘了几口粗气,继续道:“后来……我也不知道夫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没把这事儿告诉老夫人,也没告诉郡主您和三爷。反而……反而悄悄把他们这些人,慢慢地、不引人注意地,都调到了……三爷您的身边伺候。”
林婉清听到这里,心猛地一沉,看向林楠的目光充满了心疼和愤怒。
还能是为什么?
大嫂江氏这明显是在防着林楠!
当时她的儿子尚且年幼,而林家的功过、爵位承继都还未有定论。
能给予她们母子庇护的丈夫已经战死,她不敢保证朝廷不会让接近成年的小叔子林楠直接继承爵位,更不敢赌林楠会不会为了爵位对她们孤儿寡母不利。
所以,这些知晓底细、且能被北齐命令驱动的钉子,就成了她埋下的后手和杀手锏!
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除掉林楠这个潜在的威胁,这些北齐的钉子,简直是再好用不过的刀!
事后还能将罪名推给“北齐余孽的报复”!
林楠对上姐姐心疼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他继续追问周兴家的:“此事如此隐秘,除了你们和大嫂,还有谁知道?”
周兴家的面色开始挣扎,眼神闪烁,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旁边血迹斑斑的刑具,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挣扎片刻,求生的本能还是压过了忠诚,她低声道:“……大舅爷,他知道。”
江文柏!
果然是他!
说完,周兴家的似乎还想为自己辩解,找补道:“我……我没有背叛小姐……是,是小姐和大舅老爷有一次大吵了一架,吵得很凶。后来小姐送走了来吊唁的江家人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还时常说什么……对不起大爷之类的话。再后来……她就做了傻事。”
她努力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我觉得……小姐是因为算计三爷您,心里不安、愧疚,才一时想不开自尽的。我也怕……怕三爷您日后知道真相,会对小少爷不利,这才……这才把事情告诉了大舅老爷。我都是为了小少爷打算啊……”
林楠已经没有心思再听周兴家的这番自我开脱的絮叨了。
他得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这件事,终于有了清晰的脉络:
江文柏在林家大哥战死的那场战役中,恐怕不清白!
而这件事,不知何故被其妹江氏知晓了,兄妹二人因此爆发激烈争吵,江氏心中充满了对亡夫的愧疚,这很可能也是她最终选择“殉情”的深层原因之一——不仅仅是悲痛,更是无法面对良知的谴责和夹在兄长与夫家之间的痛苦。
而周兴家的自作聪明,将江氏安置北齐钉子防备林楠的事情告诉了江文柏,这就等于给了江文柏一把“借刀杀人”的利刃!
江文柏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防止林家察觉出问题,利用这些钉子,对林楠斩草除根!
这,就是原主遇害的真正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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