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光芒如潮水般汹涌,却又在触及程安与孩子的瞬间,变得柔和而包容。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审视,一种探询,一种跨越了万古时光的、疲惫而执着的触碰。王座之上,龙皇骸骨低垂的头颅,那空洞的眼窝仿佛蕴含着整个冰封星辰的寂寥与重量,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程安僵立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那灌入脑海的破碎信息——“容器”、“污染”、“平衡打破”、“归来或寂灭”——如同冰冷的楔子,敲打着他本就紧绷的神经。他明白了,在这位远古龙皇的残存意志看来,怀中的孩子,只是一个承载着它部分力量(龙魂晶核)的“容器”,而这个容器,正被那猩红的“污染”所侵蚀,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摆在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让真正的“君主”归来,或者……迎来彻底的“寂灭”。
孩子在他怀中不安地扭动起来,暗蓝光晕与中央的紫金核心在那暗金光芒的笼罩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矿石,剧烈地反应着。光晕的边缘开始与那暗金光芒交融,丝丝缕缕的精纯龙皇之气被强行抽取、吸纳,使得那暗蓝光晕的色泽变得更加深邃,隐隐透出一种暗金的质感,旋转的轨迹也似乎多了一丝古老的韵律。
然而,那猩红煞印却如同被踩到尾巴的毒蛇,疯狂地扭动、抵抗,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污秽与暴戾气息,死死抵住暗金力量的渗透,甚至试图反向侵蚀那涌来的龙皇之气。孩子的身体再次成为战场,皮肤下淡金与暗红的纹路交替浮现,小小的脸庞上充满了痛苦之色。
就在这时,王座基座处,那顶破损的漆黑冠冕,似乎感应到了上方力量的对冲与孩子体内那同源却又异变的龙气,突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冠冕中央那宝石脱落的空洞处,残留的撕裂痕迹上,一点微不可察的幽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平台边缘,那些原本死寂的、破碎的黑曜石影卫骸骨,仿佛被这一点幽光唤醒,齐齐发出了咔嚓的轻响!它们残破的骨骼上,浮现出与洞口影卫相似的、但更加黯淡破碎的古老纹路,一丝丝微弱却坚定不移的守护意念,如同风中残烛,挣扎着汇聚起来,指向王座,指向那正在接受(或者说被迫接受)龙皇传承的孩子!
它们的残存意志,似乎将孩子体内那正在汲取龙皇之气的力量,视为了某种“归来”的征兆!尽管这征兆充满了“污染”与不确定,但依旧是它们等待了万古岁月后,唯一的希望之火!
洞口处,那具一直跪伏的黑冰影卫,似乎也感应到了平台上同类的苏醒与王座方向那剧烈的能量变化,它猛地抬起头,魂火炽烈燃烧,身影一晃,竟无视了那龙骨阶梯的威压,化作一道黑蓝色的流光,瞬间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出现在了平台边缘!它看着王座上低垂头颅的龙皇骸骨,又看看程安怀中光芒交织的孩子,最后目光落在那震颤的破损冠冕上,魂火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与……决绝!
它单膝跪地,向着王座的方向,发出了无声的、却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呐喊!那是在呼唤,在迎接,在献上它万古不变的忠诚!
整个平台,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气氛变得更加诡谲而紧张。
暗金晶体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搏动的光芒出现了刹那的紊乱。那冰冷的龙皇意志在孩子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那剧烈抵抗的猩红煞印上停留了许久,传递出一股清晰的厌恶与杀意,但最终,这杀意又被另一种更深的、近乎无奈的算计所取代。
它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它的时间不多了,这片龙墓的平衡正在加速崩坏,而这带着“污染”的“容器”,是无数岁月中,唯一一个能承载它力量、并引动冠冕与影卫残念的存在。
下一刻,那暗金晶体猛地脱离了龙皇骸骨的胸腔,悬浮到了半空之中!
它不再缓慢旋转,而是如同燃烧的暗金太阳,爆发出吞没一切的光芒!整个平台,乃至下方无尽的龙骨荒原,所有的龙气、磷光、能量流,都以它为中心,疯狂地汇聚、奔涌!
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龙皇最后本源与意志的暗金光柱,如同跨越时空的桥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猛地灌注而下,目标直指程安怀中的孩子!
“不——!”
程安嘶吼出声,想要阻拦,却发现自己在那浩瀚如星海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连移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性的光柱,将他和孩子彻底吞没!
预想中飞灰湮灭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光柱在触及孩子的瞬间,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绝大部分能量都毫无阻碍地涌入了孩子心口那疯狂旋转、已然带上暗金色泽的光晕之中!只有极少数的能量余波,扫过程安的身体。
“轰!”
程安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而浩瀚的力量冲入体内,并非破坏,而是以一种蛮横的方式,冲刷着他的经脉,浸润着他的骨骼,挤压着他苦修多年的罡气!他的意识在瞬间被撑满、胀痛,仿佛整个灵魂都要被这外来的龙皇之力同化、冻结!
而怀中的孩子,更是被刺目的暗金与暗蓝交织的光芒彻底包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茧。光茧表面,暗金龙纹与那猩红煞印如同活物般激烈地缠斗、撕咬,孩子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与改造。
平台开始剧烈震动!上方由无数骨骼构成的穹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骨屑和冰晶如同暴雨般落下!下方无尽的龙骨荒原,那些沉寂了万古的巨龙骸骨,仿佛被抽走了最后的支撑,一具接一具地开始崩塌、粉碎,化为最精纯的能量流,被上方的暗金晶体强行抽取,汇入那灌注的光柱之中!
这片龙皇的最终沉眠之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毁灭!
那具端坐王座的暗金龙骨,在晶体脱离后,色泽以惊人的速度黯淡下去,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核心,开始了最终的风化。
平台边缘,那具黑冰影卫,以及那些刚刚苏醒的影卫残骸,齐齐面向光茧的方向,保持着跪拜的姿态,它们的魂火或残念在平台崩塌的轰鸣中明灭不定,却无比坚定。
它们似乎在用最后的意志,见证着,守护着这可能是唯一一次的……涅盘,或是彻底的终结。
程安在能量的狂潮中苦苦支撑,护着怀中的光茧,目光穿透刺目的光芒,死死盯着那颗悬浮的、正在逐渐变得透明的暗金晶体,以及王座基座上,那顶随着平台震动而不断跳跃、空洞处幽光越来越亮的……破损冠冕。
龙皇选择了孤注一掷,将最后的赌注押在了这个充满变数的“容器”上。
但这传承,是救赎,还是……一场更为彻底的献祭?
光茧之中,孩子的气息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攀升、蜕变,但那猩红煞印的抵抗,也达到了顶点。
平衡,已被彻底打破。
崩塌,已成定局。
而在这崩塌的序曲中,谁将成为归来者?谁又将沦为寂灭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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