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的风沙,裹挟着血腥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扑打在萧逐渊冰冷的甲胄上。他立于关楼最高处,紫眸如电,扫视着关外如同黑色潮水般退去、却依旧在远处徘徊逡巡的戎族大军。那些混杂在普通狄人士兵中、行动略显僵硬、眼窝闪烁着幽黑火焰的“傀儡”,在夕阳余晖下格外刺眼。
“王爷,这些鬼东西打不死,锤不烂,除非用修士真元或者您带来的那种紫芒力量彻底净化,否则断手断脚都能爬过来咬人!”张威站在他身侧,声音嘶哑,带着连日苦战留下的疲惫与愤懑,“关内库存的净化符箓几乎耗尽,随军修士也真元大损,再这么耗下去……”
萧逐渊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着远方敌军阵营深处,那里隐隐传来一种令人不适的、混乱而阴冷的能量波动,与落鹰涧的血瞳同源,却似乎更加分散而隐蔽。“他们不是在攻城,是在用士兵和这些傀儡,消耗我们,尤其是消耗能克制黑气的力量。”
他声音低沉,带着洞悉敌人意图的冷冽。抵达玉门关后,他并未急于发动大规模反攻,而是亲自巡视防线,观察敌情,甚至数次在敌军攻势最猛时,以自身紫薇帝气笼罩局部战场,亲自感受那黑气的特性。他发现,这些黑气傀儡并非毫无弱点,它们对高度凝聚的秩序之力(如他的帝气、纯净的修士真元)极为畏惧,行动也受某种范围内的“指令”操控,一旦超出范围或指令者被干扰,便会陷入短暂的混乱。
“传令,从明日始,守城策略变更。”萧逐渊转身,看向张威及一众将领,“一,组建‘锐士营’,由本王亲卫及军中修为最高、意志最坚者组成,配发帝都新运抵的‘破煞弩’及特制净化箭簇,专司狙杀黑气傀儡及疑似操控者。二,随军修士不再分散使用,集中编为‘净尘司’,轮番休整,只在关键时刻,于本王帝气掩护下,进行区域性净化。三,多派斥候,不惜代价,给本王找到敌军中散发那阴冷波动的源头!”
命令清晰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没有选择与敌人硬碰硬地消耗,而是要以精兵锐器,精准打击其要害,并保存己方最核心的净化力量。众将领命而去,关墙之上,一种更加凝练、更具针对性的战争机器开始悄然运转。
***
帝都,靖王府工坊。
谢清晏轻轻搁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愈发频繁泛起酸胀的眉心。孕初期的反应似乎比寻常妇人更重些,不仅食欲不振,偶尔的眩晕和对气息的敏感也让她颇感吃力。但她从未因此耽误半分政务与研发。
桌案上,摊开着最新改良的“共鸣破障弩”图纸,旁边还放着几封来自北疆和西线的密报。她拿起其中一封,是萧逐渊亲笔,字迹遒劲,寥寥数语,报了平安,简述了玉门关变更的守城策略,并提及敌军中疑似存在多个分散的“指令源”,与落鹰涧的集中核心不同。
“分散的指令源……”谢清晏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小腹。那里依旧平坦,但那种血脉相连的悸动却日益清晰。她能感觉到,腹中那微弱的小生命,似乎对天地间的能量流动格外敏感,尤其是对与她同源的那份“理解”之力,以及……远方萧逐渊那煌煌帝气,有着天然的亲近。
这个发现,让她在担忧之余,又生出一种奇异的勇气。她不仅是他的妻子,是大胤的靖王妃,如今更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要守护的,更多了。
“聆风。”她轻声唤道。
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出现在角落。
“加大对北狄王庭,尤其是那位‘大萨满’的探查力度。重点查他出现的时间、举行的仪式、以及北狄军中黑气傀儡出现的变化规律。我要知道,他是在‘制造’这些指令源,还是在‘协调’它们。”
“是。”身影领命,悄无声息地消失。
谢清晏又拿起另一封密报,是关于“爱国券”发行及黄河堤坝进度的。朝堂之上,并非全然风平浪静,总有些迂腐之声或别有用心的试探,但在帝后联手与她暗中筹谋下,都被一一化解。经济与民生,是稳定后方的基石,亦是支撑前方战事的命脉,她绝不会放手。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在秋风中依旧挺立的青松。腹中孩儿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带来一丝微弱的牵扯感。她将手覆上去,感受着那生命的律动,眼神温柔而坚定。
“孩子,你爹爹在前方浴血奋战,守护这万里山河。娘亲在这里,替他稳住后方,清除暗流,还要准备好能帮到他的利器。”她低声呢喃,仿佛在说给未出世的孩子听,也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想守护的一切。”
她回到案前,重新拿起朱笔,在那份“共鸣破障弩”的图纸上,又添了几笔修改。这一次,她融入了更多对“分散指令源”的推演,试图让弩箭在击中目标后,能产生小范围的秩序震荡波,干扰黑气的协同。她知道,仅靠帝都工坊的产出远远不够,最新的图纸和原理,必须尽快送往西线,让那边的工匠也能就地制造。
她的智慧,她的坚韧,她对秩序与生命的“理解”,连同那份初为人母的温柔与刚强,都化作了笔下精密的线条与符号,化作了一条条缜密的指令,化作守护家国的无形力量。
***
玉门关外,夜色如墨。
一支由萧逐渊亲卫组成的精锐小队,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然潜出关墙,向着白天探测到的、一处能量波动异常的区域摸去。他们配备了最新的“破煞弩”,弩箭上刻满了结合了谢清晏理念与工匠智慧的微型符文。
根据白天的观察和斥候冒死带回的信息,那里可能隐藏着一个较小的黑气“指令源”,或许是某个被深度侵蚀的戎族酋长,或许是某种承载黑气的法器。
小队行动迅捷而安静,很快接近了目标——一个位于沙丘背风处、守卫看似松懈,却弥漫着淡淡黑气的帐篷。
就在队长准备发出攻击信号时,异变陡生!
帐篷帘幕猛地掀开,走出来的并非戎族贵族,而是一个身形瘦小、披着破烂黑袍、脸上涂满诡异油彩的身影。他手中握着一根白骨杖,杖头顶端,镶嵌着一颗不断搏动的、眼珠大小的黑色晶体,散发着浓烈的阴冷与混乱气息。
那黑袍人似乎早已察觉,空洞的眼窝“望”向小队潜藏的方向,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哑音节。
霎时间,周围阴影中,数十道眼窝闪着黑焰的身影猛地扑出,速度奇快!同时,那黑袍人手中的骨杖黑光大盛,一道粘稠的、带着强烈精神侵蚀的黑气波纹,向小队笼罩而来!
“发射!”队长当机立断。
数支破煞弩箭离弦而出,带着微弱的净化白光,射向扑来的傀儡和那黑袍人。
“噗噗噗!”弩箭命中傀儡,净化之力与黑气激烈冲突,成功阻缓了它们的动作。但射向黑袍人的箭矢,却被那骨杖散发出的黑光屏障挡住,未能竟全功。
黑气波纹席卷而至,小队成员虽早有准备,运功抵抗,仍感到头脑一阵刺痛,气血翻涌。
就在这危急关头——
远在帝都王府,正于灯下审阅图纸的谢清晏,心口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感传来。她下意识地抚住小腹,那里,那微弱的生命波动也似乎受到了惊扰,传递出一丝不安。
几乎同时,她袖中那枚与萧逐渊气息相连的玉佩,骤然变得滚烫!
玉门关外,沙丘之上。
眼看小队就要被黑气侵蚀和精神冲击双重打击,一道煌煌紫气,如同撕裂夜幕的惊雷,自玉门关方向横跨数十里,轰然降临!
紫气如伞盖,精准地笼罩住整个小队区域。那粘稠的黑气波纹撞上紫芒,如同沸汤泼雪,瞬间消融瓦解。黑袍人手中的骨杖猛地一颤,顶端的黑色晶体光芒急剧闪烁,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小队成员压力骤减,趁机后撤。
黑袍人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身形融入黑暗,迅速消失。那些傀儡也如同失去指令,动作变得迟缓混乱。
萧逐渊的身影并未亲至,但那跨越空间降临的帝气庇护,已彰显了他对战场无与伦比的掌控力,以及对麾下将士的守护。
一次试探性的交锋暂时落幕。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那诡异的黑袍人,那分散的指令源,以及北狄王庭深处若隐若现的“大萨满”,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连接着前线与后方的,是萧逐渊的无上帝威,是谢清晏的默默筹谋,以及……那在悄然孕育中,已开始与父母命运共鸣的、象征着未来与希望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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