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07,圣玛丽医院b2层的停尸间走廊里,应急灯的绿光像一层薄霜,裹着福尔马林与铁锈混合的味道,钻进杰克的鼻腔。
杰克扶着冰冷的墙壁往前走,鞋跟踏在瓷砖上的声音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急促、混乱,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刚才在更衣室瞥见的黑影还在脑海里盘旋,那顶德军船形帽的轮廓、镜中陌生的眼镜反光。
还有口袋里突然出现的战地手册,所有诡异的细节拧成一股绳,勒得杰克几乎喘不过气。
杰克本该去IcU查看约翰·多伊的情况,可双脚却不听使唤,沿着楼梯一路往下,直奔医院最底层的停尸间。
那个杰克入职五年,只去过三次的地方。
b2层的门禁系统本该需要刷卡验证,此刻却在杰克走近时自动“嘀”了一声。
绿灯亮起,门缓缓打开,像早就知道杰克会来,特意为杰克留了一道缝。
走廊两侧的冷柜排列整齐,金属门面上结着薄薄的白霜,每个柜门右上角都贴着编号,从1到12,像一排沉默的墓碑。
杰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7号冷柜上。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柜门把手上,结着一层新鲜的血痂。
那血痂还没完全干涸,边缘泛着暗红色,在绿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更让杰克头皮发麻的是,血痂勾勒出的指纹形状,与杰克右手的指纹完全吻合。
连拇指上那道小时候被玻璃划伤的浅痕,都清晰地印在血痂上。
“这不可能……”
杰克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凌晨3:14手术结束后,杰克明明一直在办公室写病历。
笔尖的墨水还没干,白大褂上的汗水也没来得及换,怎么会出现在停尸间,还在7号冷柜上留下自己的指纹?
杰克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冰冷的门把手,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灼热。
和手术台上约翰·多伊皮肤传来的温度一样,和祖父那枚党卫军袖标散发出的温度也一样。
杰克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开冷柜门。
冷气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可柜子里躺着的不是尸体,而是一面嵌在金属板里的镜子。
镜面蒙着一层薄霜,霜层下隐约有红色的痕迹,像是用什么液体写上去的。
杰克伸手擦去霜花,一行红色的手写体赫然出现:
dr.霍华德– 03:14– 7号冷柜
字迹是用鲜血写的,血珠还顺着镜面往下滴,落在冷柜底部的金属托盘上,汇成一个小小的圆,像一枚凝固的红色印章。
杰克盯着那行字,心脏骤然缩紧。
03:14,正是约翰·多伊手术开始失控的时间,也是杰克眉骨沾上血痕的时刻。
“这是谁干的?”
杰克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镜面,想确认这是不是某种恶作剧。
可指尖刚碰到镜子,就像穿过了一层水膜,直接伸了进去。
镜面像水面一样漾开,泛起一圈圈蓝色的涟漪。
镜中的画面突然变了。
杰克看见镜里的7号冷柜里,躺着的人正是他自己。
他穿着沾满血迹的手术服,胸口插着一把锈蚀的手术刀,刀柄上刻着一串熟悉的编号:
SS-。
那是祖父海因里希·霍华德在德军医疗队的编号,杰克在他的日记本扉页上见过无数次。
刀身布满暗红色的铁锈,像干涸了几十年的血迹,又像某种古老的图腾,在绿光下泛着幽暗的光。
镜中的“杰克”突然睁开眼,瞳孔是空洞的蓝黑色,像被墨水灌满,没有一丝光泽。
他的嘴角缓缓咧开,一直咧到耳根,露出和约翰·多伊一样沾满蓝色粘液的牙齿,用德语低声说:
“Sieben minuten noch.”
(还剩七分钟。)
那声音像从水下传来,带着气泡破裂的杂音,却清晰地钻进杰克的耳朵里。
杰克猛地后退,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金属架上。
金属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上面的各种医疗器械散落一地。
杰克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见金属架倒塌后的墙壁上,布满了用血锈绘制的几何符号。
那些符号的线条扭曲交错,仔细一看,竟和蓝闪蝶的翅脉一模一样,只是被放大了几十倍。
每一根“翅脉”都由干涸的血迹与铁锈混合而成,在应急灯的绿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符号的正中央,钉着一只新鲜解剖的蓝闪蝶。
蝶翼被人用细针展开,固定成钟表刻度的形状,十二根“刻度线”正好对准墙壁上的十二个方向。
蝶腹正在缓慢渗出黑色的粘液,粘液顺着墙壁往下流,在地面上慢慢拼出一行德文:
Erinnerung braucht tr?ger.
(记忆需要载体。)
粘液像有生命般在地面上流动,绕过杰克的鞋尖,向走廊门口延伸,留下一道蓝色的痕迹,像一条细小的蛇。
杰克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祖父日记本里的一句话:
“记忆不会凭空消失,它需要一个容器,一个能承受痛苦的载体。”
当时杰克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却觉得脊背发凉。
难道约翰·多伊,还有镜中的自己,都是“记忆的载体”?
杰克转身想逃,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找到舞伴了吗,医生?”
艾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护士特有的温柔。
杰克猛地转身,后腰撞在冷柜边缘,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护士手中的不锈钢托盘“哐当”落地,器械碰撞的脆响在空旷的停尸间里回荡。
止血钳、缝合针和纱布剪在瓷砖上弹跳着散开,最后竟拼成一只蓝蝶的轮廓。
翅膀的弧度精准得如同标本,连翅尖的锯齿状纹路都分毫不差。
艾玛的脸在惨白的灯光下失去了血色,她的瞳孔放大到极致,视线越过杰克的肩膀,死死盯着他身后的冷柜。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杰克只看到结着白霜的玻璃门,可艾玛瞳孔里映出的却是另一个景象。
一个穿1940年代护士服的女人,深蓝色的布料上别着红十字徽章,正用沾着暗红血渍的手指在雾气朦胧的玻璃上画着什么。
那些扭曲的线条像某种符咒,随着指尖移动在玻璃上留下淡红色的痕迹,隐约能看出是几个反写的拉丁字母。
冷柜最深处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沙沙,沙沙”,像有人在里面用指尖反复摩挲。
杰克的心脏狂跳得快要撞碎肋骨,他握紧口袋里发烫的手术刀,猛地拉开隔壁的柜门。
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喷涌而出,四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并排躺在里面,姿势整齐得如同列队的士兵。
他认出了他们。都是过去半年里在夜班时猝死的军医,死因记录都是“突发心梗”,可此刻看来绝非如此。
第一具尸体是心脏科的老教授,右手指甲缝里嵌着亮蓝色的鳞粉,指甲盖泛着青紫色。
第二具的胸腔被剖开后又草草缝合,黑色的线脚在皮肤上绕出螺旋状的纹路。
杰克数了数圈数,突然想起斐波那契数列的排列规律,每一圈的间距都精准对应着0.618的黄金比例。
第三具的嘴角皮肤被硬生生撕裂,伤口边缘还残留着缝合的痕迹。显然是被外力强行固定成微笑的弧度。此刻那笑容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第四具尸体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角泛黄的乐谱,纸张边缘已经脆化。
杰克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抽出,纸页在空气中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中间用血渍标记的段落。
那是莫扎特《安魂曲》的总谱,第七小节的下方,一行褪色的钢笔字迹清晰可见,是他祖父特有的斜体字:
“当钟声敲响三下,数清楚谁的脚没有影子。”
这句话像一道电流击中了他。
他想起小时候在祖父的旧物箱里见过同样的字迹。
当时祖父正对着一张泛黄的战地照片发呆,照片里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医院门口,每个人胸前都别着和骸骨上一样的鹰徽。
整排冷柜突然同时发出“咔哒”的解锁声,二十四个柜门像被无形的手推动,齐刷刷向外弹开。
寒雾从各个冷柜里涌出来,在地面汇成翻滚的云海。
十二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在雾中缓缓坐起,他们的胸腔里传出细微的振动声,像是有无数只翅膀在里面扇动。
嗡鸣越来越响,最后竟与《安魂曲》的旋律重合在一起。
杰克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解剖台的金属边缘。
手术灯被撞得摇晃起来,光束在地面扫过,照亮一滩正在结晶的蓝色液体。
那分明是他办公室里那只蓝闪蝶标本融化后的痕迹,蝶翅的磷粉在液体中凝结成细小的晶体。
可液面倒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x-12档案里那个戴铁十字勋章的德军医官。
他的嘴角正向上弯起,露出和第三具尸体一样的奇特微笑。
天花板传来沉重的拖拽声,像是有人拖着铁链在管道上爬行,金属摩擦的尖啸刺得耳膜生疼。
当杰克抬头时,通风管的金属盖板突然“砰”地坠落,砸在地面上迸裂开,溅起满室蓝黑色的粘液。
那液体落在瓷砖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刺鼻的白烟。
最后映入他视网膜的,是那些从冷柜里爬出来的尸体。
他们的脚踝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所有人都踮着脚尖,脚跟离地恰好三英寸。
在惨白的灯光下,地面上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却找不到任何一双脚跟的投影。
停尸间墙上的电子钟突然开始倒转,红色的数字跳回03:14,而口袋里的手术刀,已经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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