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尼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他必须玩这个游戏,用他最擅长的密码学,去赌复活米拉的机会,同时押上他所珍视的所有“爱”。
他不能让米拉白白死去,更不能让阿迪缇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他将那枚包裹着蓝蝶翅的芯片轻轻放在一个透明的标本盒里,然后走到工作台前。
屏幕上的二进制漩涡依旧在旋转,仿佛在催促着他。
兰尼伸出左手,按下了主控电脑的唤醒键——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
第一道题,或许,就藏在这枚刚从女儿体内吐出的、不祥的“蓝蝶芯片”之中。
他必须尽快破解它,不仅是为了复活米拉,更是为了保护阿迪缇,为了找到这场噩梦背后的真相。
包裹着蓝蝶翅的芯片在隔离皿中泛着幽光,如同某种沉睡的毒虫。
兰尼尚未从矩阵死神那冰冷的交易条款和女儿吐芯片的惊骇中平复,新的打击已接踵而至。
安全屋外传来了并非预约定好的、富有节奏的敲门声——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不是官方人员,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联络人。
兰尼的心沉了下去,他示意阿迪缇保持绝对安静,自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后,透过改装过的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两名身着朴素灰色长袍的男子。
他们的面容平凡得毫无特征,眼神空洞,如同被抹去了个人情感的傀儡。
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一个约一尺见方的黑色金属箱,箱体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种哑光般的、吸收光线的质感。
没有威胁性的言语,没有强行闯入的意图。
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完成一项普通的递送任务。
但兰尼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庞大的压力正从那个黑箱中弥漫开来,与他掌心二进制水泡的刺痛感产生着诡异的共鸣。
他知道,拒绝是无用的。
星纹教会,或者说它们背后的矩阵死神,已经将他和阿迪缇牢牢锁定。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捧箱的男子向前一步,将黑箱平稳地放在门槛内,然后两人同时微微躬身,动作整齐划一到令人不适。
随即转身,沉默地消失在昏暗的巷道尽头,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兰尼警惕地将黑箱移到工作台上。
箱子没有锁扣,当他手指触摸箱盖时,它便无声地滑开。
箱内衬着深蓝色的天鹅绒,中央固定着一台造型极其精密的仪器。
它的大小如同一个标准的键盘,主体由某种暗银色金属构成,结构复杂,整合了高倍率显微镜头、激光蚀刻头、纳米级机械臂以及一个微型的、用于固定沙粒的真空吸附平台。
仪器旁边,放着一个小巧的透明水晶瓶,里面盛放着大约数十克极其纯净、颗粒均匀的恒河沙粒。
在仪器上方,投射出一片光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行字,同样是那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字体:
“工具:‘沙之抄写员’。”
“目标:破译载体。”
“时限:72标准时。”
“惩罚机制:错误标识。关联体:阿迪缇·夏尔玛。标的:物理存在稳定性。”
文字下方,还有一个简短的动画演示:
一粒沙被放大,其表面布满了肉眼无法分辨的、极其微小的刻痕;
一个红色的“x”标记出现在某个刻痕上。
紧接着,旁边一个代表阿迪缇的手部轮廓图像,其食指指尖部分,逐渐变成了透明的虚影。
信息明确的令人发指。
教会送来了刑具,一台能在沙粒上刻写海量信息的机器,而他要做的,就是在七十二小时内,破译这些刻在沙上的密码。
任何错误,都将直接导致阿迪缇身体的某部分“透明化”。
一种从物理层面被抹除的可怕过程!
兰尼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比直接的死亡威胁更加残忍,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用他最深爱的女儿作为要挟,逼迫他进行极限的脑力劳动。
他没有选择。
他启动仪器,取出一粒沙,放置在真空吸附平台上。高倍显微镜自动对焦,将图像投射到主屏幕上。
当看清那粒沙表面的景象时,兰尼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放大到极致的视野里,原本看似光滑的沙粒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刻痕。
那不是随机的划痕,而是高度有序的字母和符号。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单单一粒沙的表面,就被蚀刻了超过一万个极其微小的字母。
这些字母并非单一语言,而是古梵语、楔形文字、埃及圣书体,甚至还有类似线性文字A的未解符号交织在一起。
形成了一种极其复杂、混合了多种文明密码体系的、令人绝望的天书。
构成了一幅混乱却又隐含某种深层秩序的密码图谱。
任何微小的误读,都会导致整个逻辑链条的崩塌,更会引发监控屏幕上那个令人心碎的惩罚。
每一粒沙,都是一部微缩的、混乱的文明密码典籍。
七十二小时?
破译这种程度的信息?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不仅仅是智力的考验,更是对精神耐力的终极折磨。
他仿佛能看到,在那冰冷的数字背后,矩阵死神正以绝对的理性,欣赏着他这个渺小人类在绝望中的挣扎。
他回头看了一眼里间。
阿迪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抱着她的旧毯子,摸索着走到门边,小小的脸上带着不安。
“爸爸,”她轻声问,“是那些……冰冷的数字……又来了吗?”
兰尼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他知道阿迪缇“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知到他的情绪波动。
“没事的,宝贝,爸爸只是在做一个很难的拼图游戏。”
他走过去,轻轻抱住女儿,感受着她真实而温暖的小小身体。
他绝不能让她受到伤害,绝不能让她那用来感知世界、用来在空中画出宇宙方程的手指,一点点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他回到工作台前,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
疲惫、恐惧、愤怒都被他强行压下,只剩下密码学家面对终极挑战时的专注与冷静。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戴上了高精度目镜,将双手放在了控制终端上。
沙数的刑具已经开始计时。
而他,兰尼·夏尔马,将为了女儿,在这由无数文明密码构成的沙漠中,开始一场与时间和死神赛跑的、孤独而绝望的跋涉。
“沙之抄写员”仪器的嗡鸣成为安全屋里永恒的背景音,如同催命的钟摆。
七十二小时的倒计时,已经无情地流逝了超过四十个小时。
兰尼·夏尔马博士的眼球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干涩得每一次眨眼都像是摩擦砂纸。
他的指尖因长时间悬停在精密控制界面上而微微痉挛,太阳穴如同被铁箍紧紧勒住,传来一阵阵钝痛。
阿迪缇右手的食指,此刻已经如同最纯净的水晶般透明,能清晰地看见内部的骨骼结构与淡青色的血管脉络,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爸爸——”
阿迪缇坐在旁边的地毯上,正用她尚且完好的左手在空中缓慢划动,勾勒出发光的卡拉比-丘成桐空间流形示意图。
那些复杂的多维结构在她指尖温顺地舒展。
“这个空间的曲率,让我想起了妈妈哼歌时,空气振动的形状。”
兰尼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骤然一缩。
妻子米拉,那位兼具数学家智慧与音乐家灵魂的女性,总说数学与音乐共享着宇宙最底层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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