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的灰烬尚未散尽,风里还带着烧焦木料的气息。李瑶站在断轨处,脚边是那截被锯开的铁轨,断裂口平滑如刀切。她蹲下身,指尖抚过接口边缘,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压。
“不是沉降。”她低声说,“是割断的。”
李毅站在她身后,手按在腰间短刃上,目光扫视四周。他刚押着三名杂役从火药坊西侧仓库回来,其中一人已在半道咬破藏于牙缝的毒囊,倒地身亡。临死前只挤出两个字:“王晏。”
另两人被制住后,一个闭嘴不言,另一个受刑不过,供出“奉命毁轨,延误炮运”。话未说完便抽搐吐白沫,显然是事先服了缓效毒药,此刻发作。
李毅收剑入鞘,盯着地上尸体。“口供不能作凭据,死了的人,谁都能安个名字。”
李瑶没应声,只将掌心摊开。几枚道钉静静躺在她手中,沾着泥,却能看出钉帽上的刻痕。她取出手帕轻轻擦拭,举到光下。
“看这个。”
李毅走近,俯身细看。钉帽中央有一圈细密篆文,形似盘蛇绕柱,外圈则刻着半环纹路,像是某种族徽的变体。
“工部登记图样里没有这种钉。”李瑶声音不高,“但我查过——王晏封地每年进贡一批玄铁构件,专用于修缮王府廊道。这批钉子,是他们独有的标记。”
李毅眼神一凝。他接过一枚铁钉,翻来覆去看了片刻,忽然转身走向俘虏中唯一还活着的那个匠人。
那人瘫坐在地,脸色发青,嘴唇颤抖。
“你认得这钉?”李毅把钉子递到他眼前。
匠人瞥了一眼,猛地摇头:“我不认得!真不认得!”
李毅不动,只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块黑布包裹的东西。他缓缓打开,露出一把薄刃小刀,刀身泛蓝,显然淬过剧毒。
匠人瞳孔骤缩。
“你说你不认得。”李毅声音低沉,“可你昨夜领工钱时,用的就是这种钉子换来的铜板——账房记得清楚,五枚钉换一吊钱,是你亲手交出去的。”
匠人浑身一颤,额头冷汗滚落。
“我……我只是帮忙搬运……”
“搬运?”李瑶插话,“轨道铺设由军匠直管,材料进出皆有登记。你一个外调杂役,既无籍贯,又无保人,凭什么碰铁轨?是谁让你来的?”
匠人张了张嘴,似要开口,却又迟疑。
李毅忽然抬手,将小刀贴在他颈侧皮肤上。冰凉的触感让那人猛一哆嗦。
“我可以让你死得慢一点。”李毅说,“也可以让你现在就说。”
匠人终于崩溃,声音发抖:“是……是工部老刘引荐的……他说只要按时把钉子换成普通铁钉,每月给三吊钱……别的不用问……”
“老刘?”李瑶立刻记下这个名字,“哪个工部?兵部下属的工程司?”
“是……说是王大人府里的旧人……”
李毅与李瑶对视一眼。
王晏的影子,终于落在了明处。
李瑶站起身,拍去裙摆上的尘土。“立即封锁这段轨道,所有未安装的铁件全部重检。派人去查近十日进出火药坊的所有工匠名单,尤其是从北境调来的那一拨。”
李毅点头,随即下令亲卫带人封锁现场,并将剩下两名俘虏押往特制囚笼。
“你回主营报信。”他对李瑶说,“这事必须让父亲知道。”
李瑶摇头:“我还得再查一件事。”她弯腰从碎石堆里拾起一段残铁,翻过来一看,内侧有极浅的划痕,像是工具留下的印记。“这切割手法太利落,不是普通锯子能做到的。他们用了什么工具?是从哪里运进来的?这些都得弄明白。”
李毅沉默片刻:“你只有半个时辰。我派两人护送你,之后必须启程返回。”
李瑶没争辩,只将那段残铁收进袖袋,又命人取来一张油纸,把几枚带族徽的铁钉包好,交给随行信使。
“立刻飞鸽传书,送至主营议事帐,加急标记。”
信使领命而去。
就在此时,远处马蹄声疾。
一骑快马自北面官道飞驰而来,骑士披风卷尘,到近前滚鞍下马,单膝跪地。
“报!”
李瑶转身。
“王晏亲率三万步骑,已过青峰岭,正全速南下!前锋距我军主营不足百里!”
空气仿佛瞬间凝住。
李毅眼神一厉,立刻翻身上马:“传令死士队,沿青峰岭西侧小路设伏,截杀敌军探哨。所有暗桩提前激活,我要知道他们每一步动向。”
他又看向李瑶:“你现在就走。”
李瑶没动,反而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残铁。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探马:“你说他们走的是青峰岭主道?”
“正是。”
“那条路山势陡,大部队通行不易,尤其重甲兵车难行。他带三万人走那里,要么是急于抢时间,要么……”她顿了顿,“要么他知道我们这边出了问题,想趁虚而入。”
李毅冷笑:“所以他才让人破坏轨道——不只是为了拖延火炮,更是为了制造混乱,等他自己动手。”
李瑶终于点头。她把残铁和油纸包紧紧攥进手里,转身走向自己的马。
“我走东线,避开主道,抄林间捷径回营。若遇敌踪,以三响箭为号。”
李毅目送她翻身上马,缰绳一扯,战马扬蹄奔出。
他站在原地,望着烟尘渐起的官道尽头,缓缓抽出短刃,在掌心划了一道。血珠渗出,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他蹲下身,用血在泥地上画了个简略地形图:青峰岭、断轨点、主营位置。然后在青峰岭西侧标出三个红点。
“你们先来几个,我就杀几个。”他低声说,“等你们大军到了,我也该准备好了。”
他站起身,吹了声短哨。
林间阴影里,陆续走出八名黑衣人,个个蒙面持械,脚步轻如落叶。
“跟我走。”李毅翻身上马,头也不回。
马蹄踏破寂静,一行人迅速消失在通往山岭的小径上。
李瑶策马疾驰,风扑在脸上,袖中的铁钉硌着手臂。她不断调整方向,避开工道巡查队,专挑林间窄路穿行。天色渐暗,远处军营灯火已隐约可见。
她放慢速度,让马缓步前行,同时从怀中取出那张油纸,再次打开。
铁钉静静躺在里面,族徽清晰可辨。
她正欲收起,忽然发现其中一枚钉子的侧面,有一道极细的刻痕,像是被人用刀尖匆匆划上去的。
她凑近细看。
那是一串数字:七、四、九。
心跳微微一顿。
这不是编号,也不是日期。
这是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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