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南面吹来,带着泥土与未干漆料的气息。李震仍站在宫门高台,手中那块残碑碎片边缘硌着掌心,指节微微泛白。
苏婉走上台阶,脚步很轻。她没有说话,只是并肩而立,目光落在远处灯火通明的天坛方向。那里人影还在移动,搬运最后一车石料。玄晶石已嵌入坛心,表面浮着一层极淡的光晕,像是晨露将凝未凝时的模样。
“明日这个时候,”李震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这地方就不一样了。”
苏婉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心里已经定了?”
他没答,却将手中的残碑缓缓举起,对着微亮的天际。那上面字迹模糊,只依稀能辨出一个“雍”字的偏旁。片刻后,他手臂一松,碎片坠下,在空中划了半道弧线,落入台下火盆。火焰猛地跳了一下,烧得噼啪作响。
天边泛起青灰,第一声钟响自皇城东角楼传来。九响毕,天色初明。
李骁早已率禁卫列阵于天坛四周。铁甲在身,长戟斜指地面,三千将士无一人晃动。深红的盔缨随风摆动,如一片静止中起伏的潮。
李瑶捧着诏书与玉玺,立于礼台侧位。她今日换了素色广袖袍服,外罩暗金纹披帛,发髻上只插一支乌木簪。赵德送来的《登基仪轨草案》已被她批注过三遍,此刻静静压在袖中。她抬头望了望东方,太阳刚跃出地平线,光线斜照在坛阶上,每一块来自不同州郡的石板都映出了不同的色泽——陇右的灰岩、江南的青石、岭南的赭土砖。
李毅隐在高台后的阴影里,手指搭在腰间刀柄。他的视线扫过观礼区前排的百姓代表:扛着锄头的老农、抱着药箱的医师、满脸风霜的工匠。没有人喧哗。他们安静地站着,像等待一场注定要发生的事。
鼓乐起。
李震整了整衣冠,踏上第一级台阶。玄底金纹龙袍随着步伐展开,肩头山河图在朝阳下渐渐清晰,背后“民为邦本”四字沉稳有力。
一级一级,他走得不快,也不停顿。坛下万人仰首,呼吸仿佛都放轻了。
登至最高处,他转身面向四方。李瑶上前一步,双手奉上玉玺与诏书。他接过,指尖触到玉玺底部刻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深浅适中,是李瑶亲自监制的版本,去掉了前朝繁复的蟠螭纹,只留简洁篆体。
“大雍失道,苛政累年。”他的声音不高,却顺着风传遍全场,“士族专权,赋役无度。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冤者不得伸。朕承天命,顺民心,废伪君之统,正天下之序。”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跪了下来,不是因为命令,而是自发。
“自今日起,革故鼎新,建国号曰:大晟!”
最后一个音落下,万籁俱寂。随即,一声“万岁”从东南望台炸开,紧接着西、北、南三面齐应。不似旧时对帝王的敬畏呼喊,这一声声“万岁”,像是压抑太久后的释放,带着哭腔,也带着笑。
李瑶展开诏书,朗声宣读:“即日起,均田赋,减徭役;开科举,不论出身;兴医教,设官学;重农商,允百姓自由贩运;律法所及,士庶同责,官民一体!”
话音未落,河西进鼎使者已将青铜鼎推至坛前,两名老匠人合力抬起,叩首三次,高呼:“愿我大晟,国祚绵长!”
江陵书院学子捧着铜钟,就地跪坐,以木槌轻击。钟声清越,穿透晨雾,与皇城九钟共鸣。岭南献种的老者颤巍巍取出一袋稻种,撒在坛阶之下,喃喃道:“新朝新土,愿五谷丰登。”
李震抬手示意肃静。全场瞬间安静。
他指向坛心玄晶石:“此石取九州之土熔铸而成,嵌于龙脉之上。它不照帝王威仪,只映百姓之心。若我有失德,愿此光自灭!”
话音刚落,玄晶石忽地亮起。不是刺目强光,而是一种温润的辉芒,如同春水初生,缓缓漫过整个高台。李明在后台盯着机关盘,低声对身旁助手说:“龙脉节点全部激活,家族气运链已接入地脉,稳定运行。”
苏婉站在观礼区最前,看着丈夫的身影被光芒笼罩。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将手按在胸口,那里贴着一封边地母亲写给阵亡儿子的信。她原想把它编入劝进文书汇编,如今觉得不必了——眼前这一切,已是最好的回信。
李骁握紧手中长戟,眼角微微发热。他想起三年前在北境雪地里带队冲锋,冻裂的手掌还抓着断刀。那时只想着活下来,护住身后的人。现在他知道,他们打下的不只是疆土,是一个能让普通人挺直腰杆的时代。
李瑶低头检查诏书副本,确认无误后轻轻合上。她的目光掠过台下那些熟悉的面孔——曾经蜷缩在破屋里的难民,如今站在阳光下大声欢呼;曾被士族踩在脚下的寒门子弟,此刻眼中燃着光。她忽然明白,所谓新政,并非写在纸上的条文,而是千万人终于敢抬起头来看这个世界。
李毅依旧藏在暗处,手指始终未离刀柄。他注意到一名男子在人群中突然抬手,动作可疑。他正要上前,却发现那人只是抹了把脸,低头啜泣。他收回手,微微颔首。
李震再次举起双手。人群又一次安静下来。
“今日不是结束。”他说,“是我们一起走的第一步。往后每一年的今日,我要在这里听到你们的声音——是满意,还是不满;是赞许,还是批评。只要这声音还在,大晟就在。”
他顿了顿,看向台下,目光扫过苏婉,扫过李骁,扫过李瑶,最后落在李毅藏身的方向。
“从今往后,我不只是你们的君主。”
“我是这条路的守夜人。”
最后一句落下,东方升起的太阳正好越过天坛顶端。金光洒下,照在龙袍肩头的山河图上,也照在坛阶每一寸来自不同州郡的石头上。
苏婉抬手扶了扶鬓角,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她准备走上台阶,参与接下来的册封典礼。
李骁挺直身躯,长戟微微上扬,准备迎接下一环节的仪仗调度。
李瑶将诏书交予礼官宣读,自己退后半步,从袖中取出一份新的册子——那是她连夜整理的首批政令草案,封面写着“科举改制细则”。
李毅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全场,确认无异常。他缓缓松开刀柄,右手垂下,指尖轻轻碰到了怀中那份名单——所有参与筹备却被调离核心岗位的旧吏姓名,一个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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