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猪蹄的咸腥味儿还在喉咙里打转,胃里那点久违的油水还没焐热乎,天就蒙蒙亮了。
北风小了些,但寒意更重,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林枫蜷在冰冷的板床上,半睡半醒,耳朵却支棱着,像警觉的野兔,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瘦猴在角落里睡得沉,大概是太久没沾过油腥,那点肉让他难得地睡安稳了,甚至还咂吧了几下嘴。
“砰!砰!砰!”
突然,一阵狂暴的砸门声,夹杂着怒不可遏的咆哮,如同惊雷般炸响了死寂的清晨!
“开门!林枫!你个杀千刀的贼配军!给老子滚出来!”
是刘队正!那声音嘶哑暴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疯狗。
林枫一个激灵坐起身,心脏猛地缩紧。来了!比他预想的还快!
瘦猴也被吓醒了,连滚带爬地缩到墙角,脸白得跟纸一样,抖得筛糠似的:“伙…伙长…他…他知道了…”
“慌什么!”林枫低喝一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脑子飞速转动。刘扒皮这么早就找上门,是发现了?还是只是在诈唬?
他快速扫了一眼破屋,确认没有任何显眼的破绽,那点粮食和猪蹄早就藏得严实。他深吸一口气,揉了一把脸,瞬间换上一副刚被吵醒、茫然又带着点畏缩的表情,这才慢吞吞地起身去开门。
门闩刚拉开,破木板门就被一股巨力猛地踹开,差点拍在林枫脸上!
门外,刘队正拄着一根粗木棍,一只脚不敢沾地,肿得老高的脚踝裹着破布,脸上更是精彩——门牙豁了口,嘴唇肿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林枫,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他身后,跟着那两个一脸凶相、摩拳擦掌的跟班,王二和李癞子。
“刘…刘队正?您…您这是…”林枫往后缩了缩,装出被吓到的样子,声音发颤。
“老子问你!”刘队正根本不接话,木棍狠狠戳着地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枫脸上,“昨晚!你死到哪里去了?!”
林枫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更加惶恐:“昨晚?小的…小的伤重,一直躺在屋里啊…瘦猴可以作证!”他指了指角落里抖成一团的瘦猴。
“放你娘的屁!”刘队正破口大骂,“有人看见你鬼鬼祟祟在我屋后转悠!说!是不是你偷了老子的粮?!”
林枫心里迅速盘算——有人看见?不可能!行动极其隐蔽,除非…
是诈!这老小子在诈他!
林枫立刻叫起撞天屈,演技逼真:“天地良心啊刘队正!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啊!小的伤得爬都爬不起来,哪有力气去偷粮?这…这是哪个天杀的在诬陷小的!”他一边说,一边咳嗽起来,显得虚弱不堪。
刘队正死死盯着他,那双毒蛇般的眼睛在他脸上来回扫视,似乎想找出一点破绽。
林枫心里发毛,但脸上那副委屈又害怕的表情撑得稳稳的。
僵持了片刻,刘队正突然猛地转头,对王二李癞子吼道:“搜!给老子搜!掘地三尺也要把粮食找出来!”
两个跟班如狼似虎地冲进破屋,开始翻箱倒柜。破屋本就家徒四壁,几下就被掀了个底朝天。瘦猴吓得哇哇叫,被李癞子一脚踹到边上。
林枫心提到了嗓子眼,但面上依旧强作镇定,甚至带着点被冤枉的愤懑。
一无所获。
王二和李癞子对视一眼,朝刘队正摇了摇头。
刘队正的脸色更加难看,像是吃了一嘴苍蝇。他显然没找到证据,但这口气他咽不下。他认定了就是林枫搞的鬼,这寨子里,除了这个突然胆肥了的刺头,还有谁敢触他霉头?
“哼!”刘队正阴冷地盯着林枫,“小子,别让老子抓到把柄!否则,扒了你的皮点天灯!”
他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转身,带着两个跟班怒气冲冲地走了,显然是去别处搜查了。
破门晃晃悠悠,冷风嗖嗖地灌进来。
林枫慢慢直起身,看着刘队正远去的背影,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瘦猴连滚带爬地过来,带着哭腔:“伙长…吓死俺了…他…他是不是知道了?”
“他知道个屁!”林枫啐了一口,“他没证据,是在诈唬。但这老小子,盯上咱们了。”
整个上午,寨子里鸡飞狗跳。刘队正像条疯狗,带着人四处搜查,骂骂咧咧,好几个兵士的窝棚被翻得乱七八糟,稍有不满便拳打脚踢。气氛紧张得像是绷紧的弓弦。
林枫让瘦猴悄悄出去探听消息。瘦猴回来报告,刘队正没搜出粮食,但火气越来越大,把后营王栓子那伙人吊起来打了两个,逼问粮食下落,但王栓子咬死了牙关,硬是没吐一个字。
“栓子哥是条汉子!”瘦猴眼睛发红。
林枫沉默地点点头。乱世里,能咬牙扛住刑的,都是狠人。这份人情,他记下了。
下午,风声更紧了。
瘦猴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气都喘不匀:“伙…伙长!不好了!王都头…王都头回来了!”
林枫心里猛地一沉。王都头,王禀,这军寨的最高长官,他回来了!局势瞬间复杂了!
“刘扒皮像是见了亲爹,一瘸一拐地跑去都头那大帐了!肯定去告状了!”瘦猴急得团团转,“咋办啊伙长?都头要是信了他的话…”
林枫强迫自己冷静。王禀此人,根据原主记忆,并非刘扒皮那种纯粹贪婪残暴之徒,但也绝非善茬。他是个典型的底层军官,更看重实际利益和队伍稳定。
刘扒皮丢了粮,不敢声张自己贪墨,肯定会把脏水全泼到别人头上,而自己这个“刺头”,无疑是首选目标。
不能坐以待毙。
林枫眼神一厉,对瘦猴道:“猴子,去,把咱们藏的那小半袋杂粮,分出一半…不,分出三分之二来包好。”
“啊?”瘦猴愣住了,“伙长,这…”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林枫咬牙,“快去!要快!”
瘦猴虽然肉痛,还是赶紧照办。
林枫又迅速将自己那份最小的猪蹄肉重新包好,揣进怀里。
他整理了一下那件破烂号衣,深吸一口气,对瘦猴道:“你在这等着,我没回来,谁叫门也别开。”
说完,他抱起那包分量不轻的杂粮,走出破屋,径直朝着寨子中央那顶最完整、挂着“王”字破旗的军帐走去。
军帐外,两个守门的兵士拦住了他,眼神警惕。
“劳烦通禀都头,下属林枫,有要事求见。”林枫低着头,声音恭敬。
兵士进去通报。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刘队正尖锐的骂声和拍桌子的声音。紧接着,兵士出来,示意林枫进去。
林枫低着头走进军帐。
帐内比外面暖和些,点着个炭盆。王都头王禀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四十多岁年纪,面色黝黑,眉头紧锁,带着行军劳顿的疲惫和不耐。刘队正站在一旁,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见林枫进来,眼神像是要把他剐了。
“属下林枫,参见都头!”林枫放下粮袋,单膝跪地,行礼。
王禀抬了抬眼皮,没说话,只是打量着他。
刘队正抢先吼道:“都头!就是这小子!目无尊长,偷奸耍滑,肯定是他偷了…”
“刘队正!”王禀不耐烦地打断他,声音沙哑低沉,“事情还没查清,嚷嚷什么!”他显然对刘队正这咋咋呼呼的样子很不满。
刘队正被噎了一下,悻悻闭嘴,但眼睛依旧恶毒地瞪着林枫。
王禀这才看向林枫,淡淡道:“林枫?听说你前几日巡哨摔伤了?不好好养着,跑来做什么?”
林枫抬起头,脸上挤出悲愤又委屈的表情:“都头明鉴!属下重伤未愈,本不敢打扰都头。但刘队正一早便闯入属下营房,污蔑属下偷盗军粮,严刑逼供,还将属下屋内翻检一空!属下蒙受不白之冤,不得不来请都头做主!”
刘队正立刻跳脚:“你放屁!老子…”
“闭嘴!”王禀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响。他盯着林枫:“你说他污蔑你,可有证据?”
“属下人微言轻,岂敢妄言证据?”林枫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诚恳”无比,“但属下深知,如今寨中粮草匮乏,弟兄们饥寒交迫,都头为此忧心忡忡,奔波劳碌。属下虽伤重,亦感同身受,日夜难安!”
他指了指地上那袋粮食:“此乃属下平日省吃俭用,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口粮,本想着熬过这段艰难时日。如今都头归来,正当用人之际,属下愿将这点微末存粮献与都头,聊表心意,充作军资!只求都头查明真相,还属下清白,让弟兄们能安心为都头效命!”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又点明了刘队正管理无方导致粮荒,更凸显了自己“深明大义”。
王禀看着地上那袋虽然粗糙但分量十足的粮食,又看看林枫那“诚恳”又带着伤病的脸,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跑了一圈,确实没讨到多少粮草,正为此焦头烂额。林枫这“雪中送炭”,虽然不多,但心意和态度,让他极其受用。
相比之下,刘队正除了告状和推卸责任,屁用没有。
王禀的脸色缓和了些,语气也好了点:“你倒是有心。起来说话吧。”
“谢都头!”林枫站起身,垂手而立。
刘队正急了:“都头!您别信他花言巧语!他这粮食来路不明!定是…”
“刘三!”王禀猛地直呼其名,眼神冰冷,“你口口声声说丢了粮,丢了多少?何时丢的?如何丢的?守卫何在?你可有凭证?”
一连串问题,砸得刘队长哑口无言。他哪敢说实话?贪墨军粮是重罪!他只能支支吾吾:“昨夜…昨夜丢的…约莫…约莫一两袋杂粮…定是这伙饿疯了的杀才…”
“混账!”王禀彻底怒了,“寨中失窃,你身为队正,监管不力,还有脸在此攀咬他人?我看你这差事是当到头了!”
刘队正吓得噗通跪下:“都头息怒!都头…”
王禀懒得再看他,挥挥手:“滚出去!自己查不清楚,就别来烦我!再敢无事生非,军法处置!”
刘队正面如死灰,怨毒地瞪了林枫一眼,连滚带爬地出了军帐。
帐内只剩下王禀和林枫。
王禀揉了揉眉心,看着林枫,语气复杂:“林枫,你很好。如今这光景,难得你有这份心。粮食你拿回去一半,自己留着吃吧,养好伤再说。”
林枫心中一定,知道这步棋走对了。他立刻躬身,语气更加“赤诚”:“都头体恤,属下感激不尽!但弟兄们都在饿肚子,属下岂能独享?粮食愿全部献上!只求都头能匀些给伤病弟兄,稳住军心,方能共度时艰!”
王禀深深看了林枫一眼,似乎要重新认识这个往日不起眼的小伙长。他点点头:“好!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你放心,你的委屈,我记下了。下去吧。”
“谢都头!属下告退!”林枫行礼,退出军帐。
走出军帐,冷风一吹,林枫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顶军帐,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刘扒皮,第一回合,算你输。
但这事,还没完。那老毒蛇,绝不会善罢甘休。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喜欢我在大宋当军阀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我在大宋当军阀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