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禀军帐出来,冷风一吹,林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后背的冷汗瞬间变得冰凉。他不敢停留,低着头,快步穿过营区,直到回到自己那间破屋门口,才稍稍松了口气。
推门进去,瘦猴立刻扑了上来,脸白得像鬼:“伙长!您…您没事吧?都头他…”
“没事了。”林枫摆摆手,声音有些发虚,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板床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刚才那场戏,耗神耗力。
瘦猴见他脸色不好,赶紧端来那碗浑浊的雨水:“伙长,喝口水压压惊。”
林枫接过来,也顾不得馊味,咕咚灌了两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股心悸。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却渐渐锐利起来。
“刘扒皮呢?他怎么样了?”
“被都头轰出来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一瘸一拐回自己窝了,王二和李癞子跟着,屁都不敢放一个。”瘦猴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解气的神色,但很快又担忧起来,“伙长,他…他肯定恨死咱们了,以后…”
“以后?”林枫冷笑一声,打断他,“没有以后。这梁子结死了,不是他弄死我,就是我弄死他。”
瘦猴吓得一哆嗦。
林枫没再说话,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飞速运转。王禀暂时压下了刘扒皮,但绝不会完全信任自己。那袋粮食,顶多算是买了个平安,换了个“懂事”的印象。在这朝不保夕的军寨里,这点印象屁用不顶,随时可能被更实际的利益或者风险取代。
刘扒皮吃了这么大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明的不行,肯定会来暗的。下黑手,造谣,甚至…借刀杀人。
必须在他下一次发难之前,拥有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力量从哪里来?人,粮,还有…势。
人,他现在有几个?瘦猴算一个,张茂那伙人经过昨晚,算是初步绑上了船,但还不够牢靠。王栓子那伙饿鬼,欠他一份情,但能有多大用还不好说。其他那些饿得半死的兵士,人心涣散,各怀鬼胎。
粮,更是命根子。昨晚“借”来的那点,藏得再严实,也吃一口少一口,撑不了几天。
势,最难。在这烂泥潭一样的军寨里,想要出头,就得有让上面看得见的“价值”,或者让下面愿意跟着干的“盼头”。
林枫睁开眼,目光落在角落里那点藏着的杂粮上。他咬咬牙,对瘦猴道:“猴子,再去分出一半来。”
“还分?!”瘦猴差点跳起来,肉痛得脸都扭曲了,“伙长,咱们就剩这点…”
“听我的!”林枫语气不容置疑,“分成小份。你悄悄出去,找张茂,还有王栓子,把他们那份给他们。告诉他们,省着点吃,撑久一点。另外…问问他们,寨子里,哪些弟兄是真正活不下去、又还有点血性的。”
瘦猴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俺懂了!”
看着瘦猴揣着粮食小心翼翼溜出去,林枫心里盘算着。这点粮食,就是鱼饵,钓的是人心。他要尽快摸清楚,这寨子里,哪些人还能用,哪些人已经烂透了。
一下午,寨子里表面风平浪静,但暗地里,林枫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探。刘队正那边没了动静,反常得让人心慌。王禀回来后,似乎也只是整顿了一下防务,对缺粮的事依旧没什么好办法,只是下令进一步缩减口粮,引得怨声载道。
傍晚时分,瘦猴回来了,冻得鼻涕直流,眼睛却亮晶晶的。
“伙长,粮送到了。张伙长和栓子哥都感激不尽,说这条命是您的了。”瘦猴凑近了,压低声音,“俺按您说的,打听了一圈。寨子里现在分好几伙:刘扒皮和他那俩狗腿子算一伙;原来王都头带来的几个老弟兄算一伙,但人不多;剩下大多是像咱们这样的,饿得等死。但有几个人,俺觉得…有点不一样。”
“说。”林枫精神一振。
“有个叫‘铁匠刘’的,原是军中匠户,手艺好,但因为性子倔,得罪了上官被发配来的,饿得只剩骨架了,但从来没讨过饶。还有个叫‘大眼’的,是斥候出身,箭法好,但因为偷吃了一口长官的肉,被鞭挞半死扔到这等死。后营那边,除了栓子哥,还有几个西军下来的老卒,伤退了没地方去,在这混吃等死,但听说以前都是悍勇之辈…”
林枫默默听着,心里渐渐有了盘算。匠户,斥候,西军老卒…这些都是宝贝!在这烂泥坑里,这些人就是埋没的金子。
“知道了。这事烂肚子里,谁也别告诉。”林枫叮嘱道。
“俺晓得!”瘦猴用力点头。
夜里,风雪又大了起来。林枫和瘦猴分吃了点硬饼子,正准备睡下,破门突然被极轻地敲响了。
不是刘扒石那种狂暴的砸门,而是有节奏的、小心翼翼的叩击。
林枫和瘦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谁?”林枫低声问,手悄悄摸向了枕下的铁钎。
门外传来一个压得极低的、有些沙哑的声音:“林伙长?是我,张茂。”
林枫示意瘦猴去开门。
门开了一条缝,张茂侧身闪了进来,带着一股寒气。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人,黑影笼罩,看不真切。
“张哥?你这是…”林枫皱眉。
张茂反手关上门,神情凝重,对身后那人道:“栓子,进来吧。”
那人往前一步,微弱的光线下,露出王栓子那张瘦得脱形、却带着一股狠厉气的脸。他眼神比白天更加锐利,直勾勾地盯着林枫。
林枫心里一紧,面上不动声色:“栓子兄弟?这么晚,有事?”
王栓子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到林枫面前。布包散开,里面是半块黑乎乎的饼子,比白天林枫分给他的那份还要小。
“林伙长,”王栓子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过,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你的粮,我王栓子和弟兄们谢了。但这世道,光靠躲和省,活不下去。”
他目光灼灼:“刘扒皮今天吃了瘪,绝不会算完。他弄不过都头,肯定会往死里弄咱们这些下面的人。等他缓过劲,查清昨晚谁动了,咱们都得死。”
林枫静静听着,心里明白,王栓子是个明白人,也是个狠人。
“栓子兄弟的意思是?”
“先下手为强!”王栓子牙齿咬得咯咯响,眼里冒出狼一样的凶光,“趁他病,要他命!弄死他!不然大家都别想活!”
张茂在一旁没说话,但眼神明显也是这个意思。他们被压迫得太久,恐惧已经到了极限,转而化成了鱼死网破的疯狂。
林枫心里飞快权衡。杀了刘扒皮?风险极大!王禀刚压下去,转头队正就死了,怎么交代?查下来,他们这群“刺头”首当其冲。但不杀?正如王栓子所说,刘扒皮缓过劲来,肯定会用更阴毒的手段报复,到时候死得更惨。
这是个死局。
“不能明着杀。”林枫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让他…死得‘合理’。”
张茂和王栓子眼睛同时一亮,凑近了些。
“林兄弟有法子?”
林枫目光扫过两人,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他不是脚崴了吗?不是牙磕了吗?伤重不治,或者…失足落崖,不是很正常吗?”
破屋里,只剩下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暗流,在这一刻,彻底化为了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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