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死寂得可怕。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最后一点希望随着林枫三人的空手而归彻底破灭，洄水湾的遭遇更像是一记重锤，砸碎了所有人仅存的侥幸。
粮食没找到，反而引来了更神秘、更凶恶的敌人。前有王禀搜山，后有黑衣杀手，深山寒冬，弹尽粮绝…这几乎是一个十死无生的绝境。
压抑的啜泣声在黑暗中响起，很快又被人强行忍住，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山猫的箭伤恶化，高烧不退，躺在角落里意识模糊地呻吟。其他人蜷缩着，眼神空洞，仿佛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林枫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奔跑的疲惫，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窒息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愤怒。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
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扫过一张张死气沉沉的脸，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厉：“哭什么？还没死呢！”
众人被他的厉喝惊得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洄水湾有粮！”林枫斩钉截铁道，“我亲眼看见了！麻袋！箱子！堆得满满的！”
这话像是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众人死寂的眼眸。
“真…真的？”王栓子猛地坐直身体，声音发颤。
“千真万确！”林枫目光灼灼，“但被一伙黑衣人抢先一步，守住了！他们人不多，但很厉害！”
希望重新燃起，但随即又被现实的冰冷浇灭。
“有粮…可拿不到啊…”一个老兵喃喃道，眼神再次黯淡下去。
“硬抢当然不行！”林枫声音提高，“但我们不是还有脑子吗？！”
他挣扎着站起身，尽管浑身酸痛，却强迫自己挺直脊梁：“他们守在那里，肯定有所图！不可能一直守着！只要摸清他们的规律，找到破绽，就有机会！”
他目光扫过众人：“咱们是饿得没力气，但不是没卵蛋！王禀要咱们死，黑衣人要咱们死，金狗要咱们死！咱们偏要活给他们看！”
这番带着血腥气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狠狠扎进众人麻木的心脏。求生的欲望再次压倒了绝望。
“队副！你说咋办！俺跟你干！”王栓子第一个红着眼睛吼道。
“对！拼了！总比饿死强！”
“队副！下令吧！”
零星而坚定的响应响起，虽然微弱，却带着豁出去的狠劲。
“好！”林枫重重点头，“栓子！还能动的，都给我站起来！”
稀稀拉拉地，又有七八个人挣扎着站了起来，虽然摇摇晃晃，但眼神里重新有了光。
“粮食，就在洄水湾！但那是虎口夺食！”林枫目光锐利，“从现在起，所有人，听我号令！”
他迅速下达一连串指令：
“栓子，你带两个人，立刻出发，远远地盯着洄水湾！不要靠近，只观察！看清楚他们有多少人？什么时候换岗？有没有运输物资？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猴子，你带两个人，在附近找一切能入口的东西！树皮、草根、虫卵…什么都行！必须让大伙儿撑住！”
“剩下的人，加固洞口，弄点热水，照顾伤员！山猫不能死！”
命令清晰而果断，绝境中的人最需要的就是方向和希望。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尽管动作迟缓，却有了目标。
王栓子带着两个相对体力好点的弟兄，立刻钻出山洞，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瘦猴也带着人，拿着简陋的工具，开始在洞口附近雪地里艰难地挖掘搜寻。
林枫则亲自检查山猫的伤势。伤口化脓严重，散发着不好的气味。他咬咬牙，让瘦猴找来最后一点盐巴，化在水里，亲自给山猫清洗伤口。山猫疼得浑身抽搐，却咬紧牙关没叫出声。
“撑住，兄弟。”林枫低声道，“有粮了，就有药，就能活！”
山猫虚弱地点点头，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求生火焰。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白天，外出的人带回零星苦涩的草根和树皮，勉强维持着众人不至于立刻饿晕。夜里，寒冷依旧无情地吞噬着热量，但有了明确的目标，希望似乎抵消了一部分严寒。
第三天傍晚，王栓子三人终于回来了，一个个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干裂，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队副！摸清楚了！”王栓子喘着粗气，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润喉，“黑衣人…就五个！守在那个破仓库里！轮班值守，很警惕！但…他们好像…在等什么！”
“等什么？”林枫急问。
“不清楚…但今天下午，有…有马蹄声从东面来…一个人，蒙着脸，进了仓库，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又骑马走了…那些黑衣人之后好像…更紧张了…”
等消息？还是等接应？林枫心念急转。这说明对方并非铁板一块，也有软肋和时限！
“还有吗？”
“有！”另一个负责观察的弟兄补充道，“他们…他们自己好像也没多少吃的！今天看到他们分一块干粮，每人就一小口！”
也缺粮？林枫眼睛猛地一亮！机会！
“好！太好了！”林枫拳头砸在掌心，“他们人少，也缺粮，还在等不确定的东西！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立刻将所有人召集过来，包括勉强能坐起来的山猫。
“兄弟们，机会来了！”林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力量，“黑衣人只有五个，也饿着肚子，心神不宁！他们在等东西，等的时候最松懈！”
“咱们不能硬拼，要智取！”他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疯狂光芒，“他们不是缺粮吗？咱们就给他们送点‘粮’！”
送粮？众人都愣住了。
林枫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猴子，今天挖到的那些颜色最艳、味道最冲的蘑菇和草根还在吗？”
瘦猴一愣，连忙点头：“在…在…那玩意有毒，俺没敢让大家吃…”
“很好！”林枫冷笑，“把它捣碎，混上雪水，熬成糊糊，弄得香一点！”
他又看向王栓子：“栓子，你手艺最好，想办法做几个简单的绊索和陷坑，不用伤人，能制造混乱就行！”
最后，他目光落在几个还算有点力气的弟兄身上：“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咱们去给‘朋友’送点‘礼物’！”
计划大胆而冒险，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绝境中的人，愿意抓住任何一根稻草。
夜深人静，风雪再次呼啸起来。林枫带着王栓子和另外四个挑选出来的弟兄，悄无声息地滑下山坡，再次朝着洄水湾摸去。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盲目的寻找，而是带着明确的、疯狂的目的。
利用风雪和夜色的掩护，他们如同鬼魅般接近废弃码头。仓库里隐约有微弱的火光闪烁，一个黑衣人正抱着刀，靠在门框上打盹。
林枫打了个手势，王栓子带着两人，如同狸猫般绕到仓库侧后，开始利用枯枝和碎石布置简单的绊索和响动装置。
林枫则带着瘦猴和另一人，小心翼翼地将那罐加了“料”的、闻起来有点怪异香味的糊糊，放在仓库上风口一处显眼的石头上，旁边还故意扔下几块能吃的野莓作为诱饵。
布置完毕，几人迅速撤回预定的埋伏点，屏息凝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雪声掩盖了一切。仓库里的黑衣人似乎毫无察觉。
就在林枫怀疑计划是否失败时，仓库门吱呀一声开了。另一个黑衣人出来换岗，他伸了个懒腰，鼻子突然抽动了几下，似乎闻到了风中那丝异常的“香气”。
他警惕地四下张望，很快发现了上风口石头上的“食物”。犹豫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刀尖挑了一点糊糊闻了闻，又看了看旁边的野莓，似乎放松了警惕…
就在这时！
“咔嚓！哗啦——！”
仓库侧后方突然传来枯枝断裂和碎石滚落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刺耳！
“谁？！”换岗的黑衣人猛地一惊，丢下“食物”，拔刀就朝着声响处冲去！仓库里休息的另外三个黑衣人也瞬间被惊动，抓武器冲了出来！
混乱中，无人再留意那罐放在上风口的“礼物”。
埋伏点的林枫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成败在此一举！
四个黑衣人紧张地在仓库周围搜索了一圈，除了发现几处被风雪弄塌的简易绊索，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认为是野兽或者风雪造成的，逐渐放松了警惕。
换岗的黑衣人回到了岗位，似乎有些懊恼刚才丢掉的“食物”，但风雪很快掩盖了那点香气，他也渐渐不再留意。
仓库里的火光再次稳定下来。
林枫几人趴在雪地里，冻得几乎僵硬，却不敢动弹，死死盯着仓库的动静。
漫长的等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天快亮时，风雪渐小。仓库里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呕吐声和痛苦的呻吟！
“不好…这…这食物有问题！”一个黑衣人虚弱地咒骂。
“水…快拿水来！”
“呕…”
混乱的声响和痛苦的闷哼不断传来！林枫的“礼物”起效了！
“就是现在！”林枫眼中寒光爆闪，低吼一声，“冲！”
他率先跃起，王栓子几人紧随其后，如同扑食的饿狼，朝着陷入混乱的仓库猛冲过去！
仓库里，四个黑衣人东倒西歪，呕吐不止，脸色发青，显然中毒不轻！只有那个刚换岗、还没来得及吃“宵夜”的黑衣人还算清醒，看到林枫几人冲来，惊骇欲绝，举刀想要抵抗！
“杀！”林枫根本不给机会，弓弦响处，一支箭矢精准地钉穿了对方持刀的手腕！
王栓子如猛虎下山，一刀劈翻另一个挣扎着想爬起来的黑衣人！
另外几个弟兄也红着眼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将剩下三个失去抵抗能力的黑衣人死死按在地上，用准备好的绳索捆了个结实！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五个黑衣人，四个中毒失去战力，一个受伤被擒，转眼间全军覆没！
“快！搜！找粮食！”林枫毫不停留，冲到夹层入口，熟练地打开机关！
麻袋！箱子！粮食完好无损！
“找到了！搬！”林枫狂喜大吼！
王栓子几人如同打了鸡血，爆发出最后的潜力，扛起麻袋和箱子就往外冲！
“队副！这几个…”一个弟兄指着地上捆着的黑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林枫眼神一厉，但随即压下杀意：“带走！捆结实了！他们是重要人证！”
几人七手八脚，将五个瘫软的黑衣人用破布塞住嘴，拖死狗一样拖出仓库，连同粮食一起，玩命地朝着山林深处撤退！
天光微亮时，一支满载而归、却如同惊弓之鸟的队伍，终于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山洞入口。
当留守的弟兄看到林枫他们不仅活着回来，还扛着沉甸甸的麻袋箱子，甚至拖着五个俘虏时，整个山洞瞬间沸腾了！
“粮食！真有粮食！”
“队副！你们…你们真做到了！”
绝望被狂喜取代！人们挣扎着围上来，看着黄澄澄的粮食和咸肉干，激动得热泪盈眶，几乎要跪下来！
“快！生火！熬粥！先给伤员！”林枫顾不上疲惫，嘶哑地下令，“栓子，带人看好俘虏，分开审问！我要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热粥的香气第一次在这个绝望的山洞里弥漫开来。尽管每人只能分到一小碗，但那实实在在的、温暖的食物下肚，仿佛给冰冷的躯体注入了全新的生命。
希望，真正的希望，如同洞外逐渐亮起的天光，驱散了漫长的黑暗。
林枫端着粥碗，却没有立刻喝。他走到角落，看着被分开捆绑、依旧萎靡不振的五个黑衣人，眼神冰冷如刀。
粮食危机暂时缓解，但更大的谜团和危机，才刚刚揭开序幕。
这些黑衣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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