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钱文渊的余波,像一块巨石砸进深潭,在黑风寨里荡起层层涟漪,却未能持续翻涌。林枫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效率,迅速扼杀了所有可能的混乱。
北营的兵士接管了各处要道库房,刀出鞘,箭上弦,眼神冷硬,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几个往日里仗着钱文渊势子作威作福的小头目试图闹事,直接被王虎带人摁倒在地,捆成了粽子丢在校场边上晾着,杀鸡儆猴。
林枫本人则坐镇原属于钱文渊的那间宽敞账房。他压根没坐那张雕花太师椅,而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堆满账册的公案上,两条长腿晃荡着,靴跟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昂贵的红木桌面。
底下几个钱文渊留下的账房、库管战战兢兢地站着,大气不敢出。
“都哑巴了?”林枫翻着一本厚厚的物资册,头也不抬,语气懒洋洋的,“平时跟钱老头报账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么?怎么,换了个主子,舌头就让猫叼了?”
一个胆大的老账房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林…林头领,这往年账目繁杂,一时半会儿恐怕…”
“谁他妈要查你陈年烂账了?”林枫啪地合上册子,掀起眼皮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温度,“老子没那闲工夫。以前的破事,老子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几人闻言,刚松了口气。
林枫却话锋一转,手指点着桌面:“但从现在起,就这一炷香功夫,给老子把现在库里还剩下多少粮食、多少箭矢、多少刀枪、多少伤药,一样样,清清楚楚报上来。数目对上了,你们以前捞了多少,老子概不追究。对不上…”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一把用来裁纸的小刀,慢条斯理地修着指甲:“对不上,差多少,我就从你们谁身上割多少肉下来补齐。很公平,对吧?”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内容却血腥得让人腿软。那几个账房库管脸色瞬间煞白,再不敢有丝毫怠慢和隐瞒,连滚爬爬地翻找最新记录,磕磕巴巴地开始报数。
林枫听着,偶尔打断问几句关键,心里飞快计算。听到弓弩和粮食果然被挪到后山炭窑,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却也没多说。
一炷香刚烧完,林枫已大致摸清了山寨的物资底子。比预想的要糟,但还没到山穷水尽。
他跳下桌子,将那小刀随手掷出,哆一声钉在门框上,吓得那几人又是一哆嗦。
“行,还算老实。”林枫拍拍手,“王虎,带他们去清点实物。你亲自盯着,数目差一成都没事,差得多了,你知道怎么办。”
“明白!”王虎狞笑一声,押着那几个软脚蟹出去了。
林枫这才走到那张太师椅前,用脚踢了踢,似乎嫌弃那上面还沾着钱文渊的味儿,最终还是没坐,而是拎起椅子走到窗边,随意放下,面对着窗外校场的方向,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开始处理如雪片般送来的各项请示。
“头儿,西营张队正问,今日巡哨人手如何调配?”
“按旧例翻三倍!后山鹰嘴涧加派两队硬弩手,埋伏点老子昨天不是划出来了么?就去那儿!”
“头儿,抓获的钱文渊心腹如何处置?”
“挑两个罪证确凿、民愤大的,捆结实了,晚点老子亲自去审。其他的,先扔矿坑里干几天苦力,饿不死就行。”
“头儿,南营李队正说他们营伤员多,金疮药短缺…”
“短缺?”林枫眉头一拧,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来报的兵士,“老子刚看的账册,伤药库里还有三大箱!是李老拐自己腿瘸了走不动路,还是他营里有人手不干净,倒腾老子的东西?”
那兵士吓得一哆嗦。
“去告诉李老拐,”林枫声音冷了下去,“要药,自己滚过来找老子领条子!他的人要是再敢靠近库房半步,老子当他鞑子探子办!”
兵士连滚带爬地跑了。
他就这么坐在窗边,一条条命令干脆利落地发出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霸道。效率高得吓人,却也蛮横得让那些习惯了钱文渊时期和风细雨、互相推诿扯皮作风的老人们极不适应,却又不敢有丝毫违逆。
傍晚时分,王虎回来了,带着一身尘土和血腥气:“头儿,实物清点了,大数目对得上,那几个老小子没敢耍花样。就是…”他压低声音,“炭窑里找到的弓弩,有三十副是崭新的强弓,标记被刮了,像是…像是军中的制式。”
林枫眼睛眯了起来:“军中制式?”他手指轻轻敲着椅背,“钱文渊这老乌龟,胆子不小啊,连军械都敢倒腾…东西封存,谁也别动。”
“还有,”王虎继续道,“按您的吩咐,盯紧了地牢那边。钱文渊进去后,果然有人坐不住了。夜里负责送饭的那个老伙夫,偷偷往他碗底塞了东西,被我们逮个正着。”
“人呢?”
“扣下了。塞的是颗蜡丸,还没审。”
林枫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关节发出噼啪的轻响。“走,去看看。咱们寨子这潭水,到底有多浑。”
地牢阴暗潮湿。林枫没让人提审那个老伙夫,而是直接去了关押钱文渊的单独囚室。
钱文渊缩在稻草堆里,往日的气派全无,显得狼狈又苍老。听到脚步声,他惊恐地抬头。
林枫让守卫打开牢门,自己拎着个食盒走了进去。他依旧没靠近,将食盒放在门口地上,自己靠在对面的石墙上,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只烤得焦香的野兔腿,自顾自啃了起来。
“钱先生,伙食还行吧?”他嚼着肉,含糊不清地问。
钱文渊盯着那食盒,喉结滚动,却没敢动。
“啧,怕我下毒啊?”林枫嗤笑,“放心,要弄死你,不用这么费劲。”他踢了踢食盒,“吃吧,好歹主仆一场,你那老伙夫还挺惦记你,特意给你加了个蛋。”
钱文渊听到“老伙夫”三个字,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更加灰败。
林枫像是没看见,继续啃他的兔腿,慢悠悠道:“说起来,你那老伙夫手艺是真不错,那桂花糕做得,比城里点心铺子还强。赵小六那傻小子,吃人嘴短,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他吐出根骨头,继续道:“哦,对了,后山炭窑里那批强弓,我也找到了。钱先生,你说你贪点钱粮也就算了,怎么连军械都敢沾?这要是捅出去,可是掉脑袋的罪过。还是说…你背后还有人,压根不怕掉脑袋?”
钱文渊嘴唇哆嗦着,眼神闪烁,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林枫也不逼他,吃完最后一口肉,把油乎乎的手在墙上蹭了蹭,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钱先生,你是聪明人。有些罪,认了,最多死你一个。有些事,要是硬扛着…恐怕就不止是掉脑袋那么简单了。你一家老小,可都在寨子里呢。”
这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钱文渊。他猛地扑到食盒边,却不是打开,而是疯狂地摸索着盒底,很快,他抠出了一颗小小的蜡丸,捏碎,里面是一张卷着的纸条。
他颤抖着看完,脸上血色尽失,瘫软在地,喃喃道:“…他们…他们让我闭嘴…说会保我家人无恙…”
“他们?”林枫挑眉,“他们是谁?”
钱文渊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嘶声道:“是…是…”他话到嘴边,似乎又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猛地刹住,只是拼命摇头,“不能说…说了都得死…”
林枫眼神一厉,正要再逼问。
突然!
牢房高处那个仅有巴掌大的通风口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锐利无比的破空之声!
林枫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猛地侧身扑倒!
“咄!”
一支通体黝黑、尾羽被削得极短的短小弩箭,精准地钉入他刚才靠立的石墙,箭簇没入大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目标,赫然是他刚才心脏的位置!
若是晚上半分…
林枫迅速滚到死角,厉喝:“有刺客!封死所有出口!抓人!”
外面立刻响起一片混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他再看向钱文渊,只见这老家伙双目圆瞪,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一支同样制式的黑色小箭,正插在他的咽喉上!鲜血汩汩涌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钱文渊死死盯着林枫,嘴唇翕动,似乎想拼命说出什么,最终却只吐出几个模糊的血泡和破碎的音节:“……鹰……飞…”
头一歪,断气了。
林枫缓缓站起身,走到墙边,面无表情地拔下那支瞄准自己的弩箭。箭杆冰凉,尾羽处理得极其专业,绝非普通山匪所能有。
他低头看着钱文渊的尸体,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灭口。而且是如此精准、高效的灭口。
这黑风寨里,藏着的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危险。钱文渊临死前吐出的那两个字…
“鹰飞?”林枫捻着那支夺命的弩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兴奋的弧度。
“有意思。真他妈有意思。”
这潭水,果然够深。而他就喜欢把水搅浑,把藏在底下的王八,一条条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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