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阁顶端的星盘,因其主人的回归,光芒重新变得稳定而流畅。然而,与以往不同,这片静谧的星域中,多了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
预言者站在星盘边缘,他没有像星尘那样悬浮于空,而是脚踏实地,仿佛随时准备应对来自任何方向的冲击。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投入星尘心湖的巨石,那圈圈扩散的涟漪,无声却持续地干扰着星尘与万千卷轴之间纤细的能量连接。
星尘不动声色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频率,试图将这股外来的“干扰”纳入自己掌控的韵律之中。他抬手,指尖流淌出柔和的星光,如同拨动无形的琴弦。随着他的动作,数卷材质特殊、散发着古老气息的卷轴自虚空深处浮现,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上面的文字并非通用语,而是由不断变幻的星辉与古老符文构成。
“这里,”星尘的声音依旧平稳,指向其中一段尤其晦涩的段落,“只有零星记载。‘天空曾撕裂,巨鸟的哀鸣引动了元素潮汐的暴走,光暗失衡,万物悲鸣。’”
预言者看得极快,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似乎要穿透这些古老的符号,直抵其掩盖的真相。他的眉头越锁越紧,周身那股焦灼的气息也愈发明显。
“不够。”他吐出两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这些信息太模糊,太……流于表面。无法印证我看到的碎片。”
“你看到了什么?”星尘收回手,银色眼眸平静地看向他。他对于预言本身抱持着一种审慎的态度。在他浩瀚的知识体系中,未来如同头顶的星河,由无数可能性与变量组成,观测行为本身就可能改变其轨迹。他更相信基于过去与现在规律推演出的“趋势”,而非某个确定的“结局”。
“毁灭。”预言者言简意赅,他的指尖重重划过卷轴上“潮汐暴走”几个闪烁不定的符文,仿佛要将其碾碎,“比这记载的更猛烈,更彻底。黑暗并非仅仅来自外界的侵蚀,它源于光之子内心的恐惧与迷失,像瘟疫一样扩散。”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重量,压向星尘。星尘守护的是过去与现在积累的知识,是已然发生的事实;而预言者背负的,是可能到来的、充满痛苦与挣扎的、尚未确定的未来。两种截然不同的重量,在此刻碰撞。
“恐惧会蒙蔽双眼,但知识可以照亮前路。”星尘轻声回应,像是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他再次调动星光,更多的光点在他手中汇聚、交织,试图依据卷宗的描述,模拟出远古时期元素潮汐暴走的能量模型。点点星辉演化出壮丽而危险的图景,光与暗的能量流如同咆哮的巨龙般撕扯、碰撞。
预言者看着他那精致而宏大的模拟,眼神复杂,最终摇了摇头:“你的星光,太过纯粹,太过理想化了。真正的黑暗,……”他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词汇,“……它会吞噬光,而不仅仅是遮蔽。你的模型,模拟不出那种……连希望都能一并吞没的窒息感。”
星尘手中的星光模型微微一顿。他习惯了被仰望,被求助,被视作知识的最终解答。如此直白地指出他构建的“知识”与“现实”之间的鸿沟,还是第一次。
“或许,”星尘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波澜,但他周围缓缓流转的星光,其速度却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解读‘毁灭’,需要的不仅是冰冷的记载和推演,还有对‘生’的深刻理解。而你,先知,你的眼中似乎只映照着终焉的景象。”
预言者猛地抬眼,那双风暴之眼再次对上了星尘的星河之眸。这一次,目光的交汇不再仅仅是审视,而是带上了清晰的锋芒。
“正是因为理解‘生’之可贵,我才必须看清‘死’之恐怖。”预言者的声音压低,却更具穿透力,“沉溺于纯粹的星光,会让你在真正的黑暗降临时,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守护者。”
“而被未来的阴影完全吞噬,则会让你错过当下可能存在的、扭转一切的关键微光,先知。”星尘毫不退让地回应。
寂静再次降临,却不再是之前的静谧,而是充满了无形交锋的张力。星辰的静谧与预言的风暴,在这禁阁之巅,在这知识的核心,完成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碰撞。星光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激荡,仿佛在诉说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真理,彼此排斥,又隐隐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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