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之七八的苍头军士兵被浓烟烈火原路赶出了林子,然后就跟后面要往林子里逃跑的跳涧军士兵堵在了一起,进退不得。
此刻,齐军正面被萧摩诃率军打得节节败退,南侧涂水之上又有陈军舰船封锁,后方被程文季带兵死死卡住,北侧森林又烈火熊熊,东西两侧刀斧相加,南北方向水火相逼,齐军这数万将士此时还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裴兄!”电威将军裴子烈刚刚带着四千多骑兵在林子北侧落位,护军将军淳于岑便带领本部五千兵马匆匆赶到。“裴兄!林北防御交给我吧!”淳于岑勒马道:“老程那边还得你去支援,借着这把大火我守住林北这条线不成问题!你快去吧!”
“好!我留下两个突骑营助你防守,林北战线就交给淳于你了!”裴子烈在马上一抱拳,立即率骑兵兜过林子,直奔与回统肆韦夹击程文季的同罗布赫军身后!
此时同罗布赫的兵马早就被程文季杀得人仰马翻,但是同罗布赫依然指挥着部下一波波地猛攻,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能打破程文季的封锁,那这数万大军就得被活活憋死在里面,可就在他全力进攻之时,北侧却突然杀出了裴子烈的骑兵!
“贴着程将军的阵线给我一路扫过去!”裴子烈一骑当先快如雷电直冲同罗布赫的侧翼,几个躲闪不及的齐军士兵直接被撞翻挑飞,紧随其后的沈子冲带着推锋军重甲骑兵,十骑一排一波波冲向同罗布赫麾下兵马的侧翼,此时重甲骑兵恐怖的推进能力展现得淋漓尽致,三十组推锋军扫过之后,同罗布赫的部队就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除了身边这二三百亲兵之外,其余士兵全都被杀得鬼哭狼嚎四散奔逃。
“跟上跟上!接着扫!”推锋军百夫长陈智深根本不给同罗布赫重整旗鼓的机会,刚刚赶到战场就带着自己的百人队就扑了上去。
陈智深的百人队排出三十骑一排的阵型,直接冲入混乱的敌军之中,无数齐军在推锋军的铁蹄之下丧命,同罗布赫则是被裴子烈将军一枪洞穿了前胸后背!
主将一死,在推锋军扫荡之下的同罗布赫军立即崩溃,推锋军百夫长马容赶到战场的时候又是一个降兵满地的局面,“真他妈不禁打啊!”马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再坚持坚持多好!害老子连口汤都没喝到!”
“虎崽子们!”程文季此时也杀得浑身是血,但是精神还是很亢奋,“多亏了裴将军,西面的敌军已经完蛋了!现在朝西的虎崽子们全给我掉过头来朝东打!给尉破胡来个东西对穿!咱们去跟萧摩诃将军汇合!”
“是——————!”此时陈军胜局已定,将士们的气势如虹,争先恐后地往上扑,生怕脚下慢了战功就跑了。
与此同时,萧摩诃这边也是进展神速,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萧摩诃这边一马当先的并非他麾下前军的任何一支部队,而是关西华率领的秦州守军。
“杀啊———杀!”关西华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身后的秦州守军全都嗷嗷叫地紧随其后,这可是纳投名状的大好机会,关西华怎会错过?
“无路可退了弟兄们!跟他们拼命吧!杀!”尉破胡声嘶力竭地一边呼喝一边疯狂挥舞着手中宝剑竭力维持着军阵,但是军心早已崩溃的齐军将士根本敌不过气势如虹如狼似虎的陈军,一边招架一边止不住地往后退,不到片刻功夫,负责攻打程文季军阵的回统肆韦部曲就与负责对付萧摩诃的王琳麾下部队互相撞上了后背。
“把他们给我往里面挤!”萧摩诃在姚麒麟与萧叶的护卫下,一马当先冲入齐军人群之中,左冲右突无人可挡,齐军望风披靡气势全无,萧摩诃所过之处登时一片哀鸿!
五六万部队被压缩在不足六七里方圆的范围之内,摩肩接踵前心贴后背,士兵们的盔甲互相摩擦得咔咔作响,不断有人被自己人撞倒踩伤。
此时,吴明彻也与陈叔陵从中军将台来到阵前,眼见此刻局势立即下令劝降齐军。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陈军数万将士加上近两万民夫齐声大喝,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声浪一波波砸向齐军,出乎陈军意料的是,第一批扔下武器投降的竟然大多是胡人士兵,什么铁弗大力军,苍头军跳涧军,一个个投降得比谁都快,但汉家子弟为主的部曲却鲜有人主动放下武器。
“将军!”王琳的副将王卫寅皱眉看向王琳,不理解刚刚王琳的命令,“兄弟们没有怕死的!我们都愿誓死追随将军啊!”
“我说让你们投降!”王琳此时脸上全是绝望之色,“我跟南陈斗了这么多年,一旦被俘恐怕难逃一死,可是你们罪不至死,何必非要给我陪葬呢!”
“那我们就拼死杀出一条血路送将军出去!”王琳身边的一个年轻的百夫长激动地喊道。
“对!送将军出去!”此言一出立即有大量的王琳部下响应,无数的士兵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我让你们降!不要为了我白白送命!懂不懂?”王琳无奈摇头道:“陈军合围已经完成,杀不出去了!你们看不明白么!”说着,王琳拔出宝剑,就想冲到军前拼命,只要自己死了,麾下这帮将士投降也就顺理成章了。
正在这时,司闻曹灰衣值阁使阿泰悄悄来到王琳身边,低声道:“王将军,司闻曹灰衣值阁使阿泰,奉命带您离开。”
王琳霍然回头,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带我离开?”
阿泰淡笑道:“乱军之中,司闻曹自有办法。”
“能带我的兵一起走么?”王琳一把抓住阿泰问道。
阿泰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王琳的眼睛。
王琳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天真了,在如此合围之下带一万多人安全离开,司闻曹如果有这通天的本领今日齐军怎么会战败。
“别犹豫了王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阿泰一把夺下王琳手中的宝剑,身边的番子立即开始给王琳卸甲。
“你们干什么?!”副将王卫寅低声道。
“我们带你家将军逃出去!你要是想帮忙就带人给你家将军挡一下!”阿泰一把抓住王卫寅的手腕疾声道。
王卫寅立即会意,一招手叫来几个亲兵围成一圈儿挡住了里面的王琳。
司闻曹的番子们七手八脚卸下了王琳的铠甲,一个番子将手中的民夫衣服递给王琳之后,捡起铠甲就要往自己身上套。
“还是我来吧。”王卫寅走进圈里,拿过铠甲道:“弟兄们不认得你,你穿将军的铠甲容易露馅儿。”
“卫寅……”王琳看向自己的副将,却又说不出什么。
“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王卫寅从容地穿上王琳的盔甲,低声道:“您走之后,我就带弟兄们投降。”
阿泰瞥了王卫寅一眼,心中不悦,但是此时败局已定,阿泰也没办法逼着王卫寅带兵死硬到底。
“请一定要带我家将军平安离开!”王卫寅朝着阿泰深施一礼。
“放心放心必不辱命。”阿泰草草还了个礼,立即带着换好了民夫衣服,外罩普通齐军士兵军装的王琳,闪身隐没在乱军之中。
与此同时,尉破胡也在兰京与乙弗修的协助下,在乱军之中顺利消失。
主帅失踪对于此刻的齐军而言,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大人们都弃军而逃了,那大头兵们投降自然无可厚非。
“武器分类!长的扔左边短的扔右边!盔甲先穿着一会儿到军营再脱!弓箭也分开放!弓是弓箭是箭!”萧摩诃麾下壮育营校尉宋大利扬眉吐气,不厌其烦地指挥着从包围圈儿里走出的齐军俘虏。
数万的俘虏投降足够陈军忙活儿好一阵子,陈军将士们兴高采烈清点俘虏的时候,吴明彻考虑的则是如何喂饱这么多张嘴。
“传令电威将军裴子烈,命他马上带兵占领齐军大营,然后立刻派兵把守住营内的粮草辎重,以防乱军作乱。”吴明彻沉声吩咐道。
传令兵领命离去,吴明彻缓缓闭上眼,今日作战的全过程在眼前快速闪过,饶是此时已经大获全胜,但其中凶险依然让吴明彻后怕不已。
唐碧率领一众赤羽营好手在林北等了半天,小旗官陆长宇这才灰头土脸地从烧了一半儿的林子里出来。
“你点个火咋还差点儿把自己给火化了啊?”小旗官赵长吉戏谑笑道,此时陈军已经大胜,赤羽营诸人紧绷的弦也终于松了下来。
“嗨……”陆长宇掸掸身上的土,丧气道:“我刚点着火,就看见一个穿着齐军衣服的弓箭手奔着林子西面跑,速度特别快,一看就不是一般大头兵,我寻思着保不齐是司闻曹的番子有任务在身,那我肯定不能让他得逞啊?所以我就想偷偷跟上去看看,结果这番子还挺警醒,我没跟几步就被发现了!我寻思着发现了就发现了呗,那我把你拿下不就得了?结果……结果……”
“结果没打过?不能吧老陆?”赵长吉笑道:“谁天天跟我吹,论剑法除了萧叶统领谁都不好使来着?这么厉害那么厉害连个番子都打不过?”
“我还真不怕你笑话。”陆长宇丧气道:“我不光没打过,还被人家让了好几招,要不是人家着急走,没准儿我现在命都没有了。”
“啥?”赵长吉闻言也有些瞠目,“啥番子这么厉害啊?难不成你遇上司闻曹头子兰京了?”
“行了行了。”唐碧挥手道:“咱还有活儿呢,秦州城那边儿忙得不可开交的,没空儿听你俩斗嘴,快走。”
跟陆长宇交手可不是什么司闻曹的番子,而是惊蛰。
惊蛰埋伏在齐军之中,眼见陈军完成了对齐军的包围之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他的目标很明确——司闻曹机要营。
如果不是在林子里被陆长宇绊住了片刻,他此时已经在机要营里成捆成捆地往口袋里塞情报了。
“今天已经够顺的了,不能太贪心啊……”陈军大胜,惊蛰心情大好,微笑着安慰自己。
来到机要营外,惊蛰草草把自己易容成阿改的样子,转出林子就要往机要营走,可是刚出林子惊蛰就看见了机要营已经燃起了大火,随即七八个番子在一个领头的带领下迅速出了营门,又在营门口分头离去,惊蛰一眼认出了那个领头的番子——蓝衣值阁使柳金庭。
“晚了一步啊……”惊蛰看着机要营冲天的火光无奈道,旋即他有些犹豫,“现在是应该跟上柳金庭,还是跟上这些番子呢?”看方向,柳金庭一人手里拿着个匣子一路往北,其他七八个番子都是朝着齐军大营去的。惊蛰略一思忖,决定跟住这几个番子。
惊蛰的这个选择无意之中帮了吴明彻的大忙,此刻,吴明彻命令裴子烈占领齐军大营把守好辎重的传令兵还没见到裴子烈的面,而这几个番子正是柳金庭派去烧毁粮草的。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决定给自己在未来埋下了多大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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