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毛只颤了一下，便缩进血肉。
楚墨阳用指节压住胸口，像在按住一枚尚未爆炸的奇点。
灰色黎明的行星在脚下旋转，他能听见地表传来潮汐般的“沙沙”——那是无数被赦免的“如果”在彼此摩擦，寻找重新开口的契机。
他翻开卡册，想把那根黑绒从体内抽离成一张新卡，却发现【例外零号】的背面多了一道逆时针的刻度——∞-1 已悄然变成 ∞-2。
“原来倒计时不是时间，而是次数。”
他合拢卡册，望向天际。
澄澈夜空像被水银擦亮，却倒映不出他的影子。
没有影子，意味着连“倒影”也被自己否决了。
这本是胜利，却让他第一次生出失重般的惶恐——如果连影子都不复存在，下一次坠落时，他拿什么证明自己是“向下”而不是“向上”？
行星忽然震动。
地表那本浮雕卡册的封面裂开细缝，一束极细的幽绿从中渗出。
楚墨阳认得那颜色——魂灯。
本该被永昼与永夜碾成灰烬的魂灯，竟在“例外”里重新点亮。
绿光像一根探针，刺进夜空，勾勒出一张巨大的、倒立的脸。
脸的五官与他完全一致，只是眼眶里没有瞳孔，而是旋转的∞符号。
“我替你数着。”
那张脸说。
声音不是声波，而是每一次∞-1 的跳动，直接刻在他的心室壁上。
“每一次你拒绝成为神，便有人替你成为神。”
“每一次你取消一个‘如果’，便有一个‘但是’诞生。”
“例外？笑话。例外只是尚未被同化的常态。”
楚墨阳抬手，永昼与永夜在指尖重新凝成两枚圆环。
可圆环尚未展开，便被他亲手捏碎。
光暗碎屑落入地表，那本浮雕卡册的裂缝里立刻长出灰色藤蔓，将碎屑吞噬，发出满足的咀嚼声。
咀嚼声里有细微的呢喃——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他忽然明白：
无光坟场并未被注销，而是被折叠成体内那根黑绒。
每一次他动用“例外”，便等于亲手把坟场重新展开一寸。
∞-2 不是倒计时，而是剩余容错的次数。
当 ∞-0 到来，他将成为坟场本身，而真正的“零号世界”将重启为新的暗域。
胸口缝隙里，黑绒再次探头。
这一次，它末端结出一粒极小的骨白果实，形状像一颗微缩的鲸颅。
果实裂开，喷出幽绿的火。
火光中，楚墨阳看见无数个自己——
有的在光里燃烧，有的在暗里溺亡，有的正被灰色黎明撕成两半。
每一个都抬头对他笑：
“轮到你了。”
他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空气，伸手探入胸口，连皮带骨掰下那粒果实。
骨白外壳在掌心碎成粉末，露出里面一张尚未命名的空白卡。
卡面中央，一根黑绒蜷曲成问号。
他把卡牌翻过来，用指尖血写下第三行规则：
“若我无法拒绝循环，就让循环拒绝我。”
写罢，他将卡牌抛向夜空。
卡牌并未飞行，而是直接“删除”了自己——连灰烬都不剩。
与此同时，他胸口那道灰色缝隙发出玻璃般的脆响，裂缝边缘开始长出细小的牙齿。
∞-2 跳成 ∞-1，又跳成 ∞-0。
时间像被抽掉帧的胶片，夜空骤然黑了一格。
就在这绝对黑暗的一格中，楚墨阳听见了心跳。
不是自己的，而是整颗灰色黎明行星的心跳。
咚——
行星表面那本浮雕卡册彻底翻开，书页里空无一字，却涌出滔天的幽绿魂火。
火光最深处，有人轻声说：
“欢迎回家，零号。”
黑暗的一格结束。
夜空恢复澄澈，行星仍在自转，地表却已不见浮雕卡册，只剩一座由骨白鲸颅堆成的王座。
王座之上，坐着一个全身覆满黑绒的“人”。
那人抬头，露出楚墨阳的脸——只是瞳孔里旋转的不再是黎明，而是两枚跳动的∞符号。
他抬手，指尖拈着一张新卡。
卡面空白，唯有一行灰字：
“第零次重启，已完成。”
卡背，则是熟悉的暗金纹路：
“星界暗域·第零象限·无光坟场。”
王座上的楚墨阳微笑，声音像亿万世界同时开机：
“例外？
我就是新的常模。”
而在王座背后，一粒比灰烬更渺白的尘埃悄然飘起。
尘埃里，蜷缩着半片灰白龙翼。
龙翼之下，传来极轻极轻的呢喃——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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