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安奉殿内,阴冷刺骨。香火早已断绝,只余尘埃与一种若有若无的、陈年药液混合着某种腐败物质的沉闷气息。铀雨的幽蓝微光透过残破的窗纸渗入,将殿内映照得如同鬼域。
乔引娣与乌苏里无声地踏过满地狼藉。根据疤图与青斑图重叠后的指引,他们在大殿后方一处看似寻常、实则暗合磁石方位的地砖下,找到了一口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内里漆黑,一股更浓郁的、带着铁锈与奇异腥甜的气味扑面而来。
“是这里了。”
乌苏里压低声音,将一枚特制的、能在强磁环境中短暂照明的萤石坠下。微光摇曳,隐约可见井壁并非砖石,而是某种光滑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暗色材质,上面蚀刻着密密麻麻的满文符咒。
乔引娣深吸一口气,从身后紧紧包裹的包袱里,取出了那具以血帕包裹、刻着“弘历弑兄”的雍正颅骨。颅骨入手冰凉沉重,骨质在幽蓝光线下泛着惨白。
“我先下。”
她将颅骨小心地抱在胸前,没有犹豫,沿着井壁嵌入的、几乎与井壁融为一体的冰冷金属梯,一步步向下。
乌苏里紧随其后,警惕地感受着周围越来越强的磁力波动,这波动干扰着他的方向感,甚至让他气血微微翻涌。
下行约数十丈,脚下终于触到实地。这里是一处不大的圆形石室,空气凝滞,那股腐腥味几乎化为实质。
萤石的光芒在这里也变得暗澹,只能勉强视物。石室中央,有一个凹陷的池子,池内并非水源,而是浓稠得如同胶质、散发着强烈辐射能量与刺鼻腥气的幽蓝色液体——高度浓缩的铀液。
铀液池的中心,静静放置着一个与井口大小相仿的、黑沉沉的石质基座,基座上刻满了与井壁类似的符文,中心则有一个明显的、与人类颅骨底部形态完美契合的凹陷。
“看来,钥匙孔在这里。”
乔引娣走到池边,强忍着铀液能量对胸口“金甲铀变之骨”的刺激带来的阵阵心悸,将怀中雍正的颅骨,稳稳地、对准那个凹陷,放置了下去。
颅骨与凹陷严丝合缝。
就在接触完成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低沉、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鸣响,自那颅骨内部发出!那声音不像金属,更像是一口巨大的、被敲响的玉磬,余韵悠长,在狭小的石室内反复震荡、叠加!
“呃!”
乔引娣只觉得一股酸麻瞬间从牙根窜起,弥漫整个颌骨,几乎让她咬不住牙关。这鸣响不仅作用于听觉,更直接震荡着她的骨骼与脏腑!
乌苏里也是脸色一白,勐地捂住耳朵,但声音仿佛无孔不入。
颅骨的鸣响越来越急促,声音的频率似乎在不断变化,与周围井壁、乃至整个石室的磁力场产生了剧烈的共振!
“咔嚓……轰隆!”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铀液池对面那面看似坚固无比、与周围井壁浑然一体的石壁,竟在这特定的声波频率震荡下,猛地坍塌,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碎石滚落,激起池中铀液一阵翻涌,更加浓烈的腐腥气如同实质般涌出!
萤石的光芒顺势投入新的空间。
两人屏息望去,只见那坍塌的石壁后,并非预想中的通道,而是一个更为宽敞的秘室。秘室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舱体!
舱体内充满了澹绿色的、略显粘稠的液体,正缓缓冒着细密的气泡。而在那液体中央,悬浮着一个赤身裸体、蜷缩着的男性身躯!
那面容——惨白,毫无血色,双眼紧闭,眉宇间凝固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鸷与疲惫,与乔引娣手中那具颅骨的主人,一般无二!
雍正!
不,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年轻的、似乎正处于某种沉睡或停滞状态的雍正!
“这……这是……”
乌苏里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扭曲,“肉身佛?!不……这更像是……像是古籍野史中提及的,前明皇室曾秘密研究的‘克隆’邪术!以密药灵液,养护复制之躯……这,这怎么可能?!”
乔引娣的心脏狂跳,她死死盯着舱体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无数混乱的念头在脑中翻腾。雍正真的没死?还是说,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替代品?重生之躯?
她猛地想起乌苏里之前的话——开启密道需要雍正的脑波共振。难道这颅骨的鸣响,不仅仅是钥匙,更是……唤醒这具躯体的信号?
就在这时,那舱体内部的绿色液体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如同被煮沸!舱壁上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骤然亮起幽蓝的光芒,与外界铀液池的能量相互呼应!
一个冰冷、刻板,毫无人类情感的声音,不知从秘室的哪个角落响起,回荡在两人耳边:
“检测到主体颅骨共鸣……克隆序列‘胤禛·贰’激活程序启动……”
“生命维持液能量不足……无法完成最终唤醒……”
“检索备用能源协议……匹配到特殊生物标记:‘乔氏引娣,脐带血密钥’……”
“重复:需要‘乔氏引娣脐带血密钥’进行最终激活……”
脐带血?
乔引娣如遭雷击,浑身剧震!她下意识地抚向自己的小腹。多年前,她曾为雍正……不,那夜混乱,她甚至不能完全确定……但若真有孩子,也绝无可能存活……更何况脐带血?
等等!
她脑中如同闪电划过,勐地想起了很久以前,另一个被她刻意遗忘的细节——第28章,那缕被用来施展厌胜之术的、属于她的……假发!
钮祜禄氏!一定是她!当年取走她头发时,是否还暗中取走了别的什么?在她无知无觉的情况下?那假发,或许根本不只是厌胜之用,更是掩盖夺取她产后某些……遗留之物的幌子?!
乌苏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脸色煞白,看向乔引娣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姑娘……他们、他们竟然早就……”
乔引娣看着舱体中那张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那仍在微微鸣响、仿佛在与舱体内躯体遥相呼应的雍正颅骨。
一股冰冷的、夹杂着恶心与巨大荒谬感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不只是一个棋子,一个见证者。
她本身,就是这盘跨越了生死、伦理的恐怖棋局中,一枚早已被标记好的……活体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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