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渊之上，《往生咒》的余音如同呜咽的风，缓缓消散在死寂的空气里。
乔引娣瘫在对岸，望着胤禵坠落的那片无尽黑暗，肝肠寸断，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他的坠落而崩塌。
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洗不去那刻骨铭心的痛楚和绝望。
平台边缘，乾隆眼中的蓝色咒文微微闪烁，似乎因外界剧烈的能量变化和胤禵的牺牲而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但那空洞依旧主导着他，使他如同一个精致的傀儡，对咫尺之外的悲剧无动于衷。
冰冷的、威严的女声再次从对面的洞穴深处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痴儿已矣，徒悲无益。过来，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换来你这条命，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崇庆皇太后钮祜禄氏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入乔引娣的耳中。
恨意，如同岩浆般在乔引娣胸腔内翻涌。她猛地抬头，望向那声音的来源，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是这个人！是这个深藏幕后的女人，操纵了一切，逼死了胤禵！
她挣扎着站起身，拖着依旧麻木刺痛的双脚，一步一步，如同走向刑场般，走向那漆黑的洞口。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心上。
洞口之后，并非想象中的华丽宫室，而是一间宽阔却简陋的石室。石壁粗糙，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钮祜禄氏就站在石室中央，一身深色常服，素面朝天，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洞悉一切，正平静地看着走进来的乔引娣。
“倒是比哀家想的，更有几分气性。”
钮祜禄氏淡淡评价，目光扫过她破烂的衣衫和狼狈的模样，“可惜，气性救不了命，也改不了命。”
乔引娣死死盯着她，声音因悲愤而嘶哑：“你到底想要什么？胤禵已经……你已经赢了！”
“赢？”
钮祜禄氏轻笑一声，笑声里却无半分愉悦，“这深宫里的棋局，从来没有真正的赢家，只有暂时活下来的棋子。哀家想要的，从来都很简单——爱新觉罗的江山永固，以及……哀家能活着看到它。”
她缓缓踱步，走到石室一侧。那里有一个简单的石盆，盆底残留着一些灰烬。“胤禵那孩子，以为舍了性命，就能送你出去，就能揭开一些真相？天真。”
她顿了顿，忽然转向乔引娣，眼神变得诡异，“不过，他那身皮肉骨头，倒是还有些用处。”
乔引娣心中猛地一沉，升起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钮祜禄氏的声音冰冷而残忍，“他那身被铀毒、磁石能量浸透、又承载了部分真陵密文的躯壳，是眼下唯一能‘点燃’最后指引的东西。”
她猛地一拍手。两名沉默的、如同影子般的哑巴太监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捧着的，赫然是——胤禵那件血迹斑斑、破损不堪的外袍！以及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不！你们不能动他！”
乔引娣目眦欲裂，疯了一般扑上去，却被太监轻易推开，摔倒在地。
钮祜禄氏冷漠地看着她：“由不得你。是让他尸骨无存，永沉黑暗，还是让他最后再‘发光发热’一次，全在你一念之间。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陪他一起烂在下面。”
乔引娣瘫在地上，浑身冰冷，绝望如同冰水浇头。她看着那件染满胤禵鲜血的外袍，心如刀绞。
“动手。”钮祜禄氏毫无感情地命令。
一名太监拿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在那件外袍背部——正是之前被乔引娣撕下皮肤、此刻已被血污浸透的位置——狠狠划下！
他并非切割布料，而是用一种奇特的手法，将布料纤维与干涸的血肉、残留的碎皮一同刮削下来！
“住手！！”
乔引娣发出凄厉的哭喊，却无法阻止。
很快，一小堆混合着布料纤维、干涸黑血、以及细微皮肉碎屑的混合物被收集起来，放入石盆中。
钮祜禄氏亲自拿起火折，将其点燃。
诡异的火焰腾起，并非正常的红色，而是泛着幽蓝和惨绿的光芒，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焦糊与奇异腥气的味道。
乔引娣绝望地看着那火焰吞噬着胤禵最后的遗存，泪水早已流干。
火焰燃烧得很快，很快便熄灭，盆底只剩下一小撮灰白色的、质感奇特的灰烬。
钮祜禄氏仔细地看着那些灰烬，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她示意太监将石盆端起。
然后，她亲自捧着石盆，走到石室一面最为光滑平整的石壁前。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盆中灰烬向前一扬！
“呼——”
灰烬并未四散飘落，而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着，悬浮于半空之中！紧接着，更令人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灰烬颗粒仿佛拥有了生命，开始急速旋转、碰撞、组合！
在乔引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它们竟在空中凝聚成了四个巨大、清晰、由灰烬构成的满文字符——
【正大光明】！
正是乾清宫那块至高无上匾额的内容！
这由胤禵血肉遗存焚化而成的灰烬，竟在空中组成了“正大光明”的悬空字样！
然而，这并未结束。那灰烬组成的字迹仅仅稳定了一瞬，便开始微微颤抖，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干扰。
下一刻，所有灰烬如同失去了支撑，簌簌坠落！
细小的尚带余温的灰烬颗粒飘落下来，有不少落在了乔引娣的睫毛、脸颊上，带来一阵细微却令人极度不适的刺痒感，仿佛亡者最后的抚摸，又像是无声的嘲弄。
灰烬落尽，空中空无一物。
钮祜禄氏眉头紧锁，盯着空荡荡的墙壁，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疑惑，喃喃自语：
“……还是不对……能量属性契合，为何无法稳固指引？难道……非得是活着的‘磁极’不可？或者……缺了最关键的那把‘钥匙’？”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乔引娣，变得锐利无比：“你！身上还有什么？胤禵最后还给了你什么？！”
乔引娣愣在原地，脸上还沾染着胤禵化成的灰烬，刺痒感挥之不去。
她看着那空中的灰烬散尽，看着太后眼中的失望和重新燃起的探究，一个冰冷的念头划过脑海：太后想用胤禵的遗骸激发某种指引，但失败了。她还在寻找真正的“钥匙”。
而那把钥匙……乔引娣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里，藏着从铀井带来的泉水，以及……那几片记录着乾隆弑兄密令的旧皮。
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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