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光华无声流转,映着胤禵初醒后苍白而迷茫的脸。
他靠在残存的玉柱旁,目光缓缓扫过这片陌生的晶莹天地,最终落在乔引娣身上。
那眼神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和一种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的依恋,独独没有了属于另一个灵魂的深沉与威压。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乔引娣脚边那方暗金色、流淌着温润月华的“跪心印”上。印身的磁光似乎与他胸腔内刚刚重新缓慢凝聚的微弱磁力产生了某种共鸣,引着他伸出手,想要触碰。
乔引娣将印拾起,递到他手中。入手微沉,那温润的磁力顺着掌心脉络丝丝缕缕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胤禵低头,怔怔地看着印底那四个字——「民心即玺」。
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最终却只是徒劳地摇了摇头,眼神更加空洞。他抬起头,望向乔引娣,声音沙哑而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
“这个……给你。”
他挣扎着,试图用尚在恢复中的、绵软无力的手臂撑起身体。乔引娣想扶他,却被他用一种近乎固执的眼神制止。
他看着她,眼神纯粹得如同洗过的天空,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然后,他做了一件让乔引娣和乌苏里都愣住的事情——
他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用手臂勉强支撑着,一点点挪动,竟是面对着乔引娣,双膝一曲,就要在这琉璃地面上跪拜下去!
“胤禵!”乔引娣失声,下意识想去拦他。她看到他移动时,左腿明显僵硬不便,那是早年争储时留下的旧伤处(第20章伏笔),虽经年月,终是落下了病根。
但他避开了她的手,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庄重。他艰难地维持着跪姿,双手将那方“跪心印”高高捧起,举过头顶,奉向乔引娣。
“给你……”他重复着,眼神澄澈,仿佛在完成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它……该是你的。”
就在他话音落下,将那方磁心玺郑重递出的瞬间,许是体力不支,许是旧伤牵动,他捧印的手臂勐地一沉,那方看似小巧、实则蕴含着胤禵毕生磁力精华与意志的“跪心印”,带着远超其体积的重量,骤然脱手,并非坠地,而是直直砸落在他自己因跪姿而承重的、带着旧伤的左膝之上!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如同古寺磬石被敲碎的声响,勐地炸开在寂静的琉璃天地间!
那不是简单的骨裂,是彻彻底底的、粉碎性的碎裂!
胤禵身体勐地一僵,额头上瞬间渗出密集的冷汗,脸色由苍白转为死灰,喉咙里发出一声被短促到极致的痛哼。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向前栽倒,唯有那受伤的膝盖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触目惊心。
“胤禵!”
乔引娣心脏骤停,扑跪下去扶住他。
乌苏里也骇然上前。
然而,比胤禵膝盖碎裂更令人震惊的,是那碎裂的伤口处,并非只有鲜血和碎骨!
在那森白的骨茬与殷红的血肉之间,竟赫然嵌着一片薄如蝉翼,却闪烁着璀璨金光的金属箔片!那箔片极小,不过指甲盖大小,被巧妙地藏于骨骼深处,若非此番彻底碎裂,绝无可能现世!
箔片之上,以极其微小的满汉双文,铭刻着几行字迹。乌苏里眼尖,凑近一看,浑身剧震,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是……‘传位十四皇子胤禵……若朕崩于胤禛之前……此诏即发……’……是康熙爷的笔迹!是真正的……密诏!”
金箔藏骨,密诏现世!
这被雍正忌惮、被岁月掩埋的真相,竟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在胤禵忘却了所有相关记忆、一心只想将代表新生的“跪心印”奉献给乔引娣的时刻,伴随着他旧伤膝盖的彻底粉碎,重现天日!
琉璃光下,胤禵因剧痛而意识模糊,蜷缩在乔引娣怀中,对那从他骨血中出现的、本该决定他命运的密诏毫无反应。他只是无意识地攥着她的衣角,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乔引娣抱着他,看着那片沾染着鲜血、闪烁着刺目金光的密诏,又看向怀中因剧痛而颤抖、却已忘却了这诏书所带来的半生颠沛与兄弟阋墙的胤禵,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历史以最残酷的方式,印证了被掩盖的真相。而这真相,对于眼前这个只剩下纯粹依恋的男子而言,却已毫无意义。
她紧紧抱住他,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目光却缓缓抬起,望向那片被琉璃净化的、等待着新主的苍穹。
旧日的诏书,从碎裂的骨骼中流出。新的印信,由破碎的心魂铸成。
这条路,每一步,都浸透着血与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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