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手还握着那截粗糙的绳索,指尖被麻绳磨得发红。她站稳后立刻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躺着一支发簪,通体灰白,像是用某种枯骨打磨而成,簪头刻着半朵茉莉花。
风从断崖上刮过,吹起她额前碎发。她没抬手去拨,只是将发簪翻了个面,看见内侧一行细如针脚的刻字:“沈家军嫡女,北狄圣女之女”。
她的呼吸顿了一下。
萧景珩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一滴一滴落在石台上,砸出小小的暗斑。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手中的簪子,眼神沉得像井底水。
“这是你娘的东西?”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一度。
沈知微没答。她抽出袖中银针,轻轻探向簪心。针尖刚触到缝隙,便微微震颤起来,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她闭了闭眼,指尖顺着簪身滑下,忽然在底部摸到一道极细的机关卡扣。
咔哒一声轻响,簪尾弹开,露出一小撮深褐色的粉末。
她认得这颜色。
是她在相府冷院亲手埋下的毒茉莉根灰,混着三钱曼陀屑、五分夜露霜。那批花烧完后,她只留了指甲盖大的一点样本,藏在药匣夹层里。
外人不可能仿。
她缓缓抬头,看向空中那具已开始解体的傀儡手臂。它的关节正在发出吱呀声,像是齿轮卡进了沙砾,眼眶里的蓝光忽明忽暗。
“谢无涯。”她低声叫出这个名字,“你说‘别信他’,是指谁?”
傀儡没回应。它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最后一节指骨掉落时,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嵌进地面裂缝。
紧接着,机械声再次响起,断断续续:
“双煞……命格……同生共死……违者……魂散。”
话音未落,整条手臂猛然抽搐,猛地向后缩去,像是被人从看不见的远处硬生生拽走。它最后转了个角度,那只完好的眼睛直直对准沈知微,嘴部机关张合三次,吐出两个字:
“归位。”
然后,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沈知微攥紧了发簪,掌心被边缘硌出一道白痕。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流云门见过的一幕——谢无涯坐在檐下摆弄木鸟,一边笑一边说:“人生最怕的不是死,是明明活着,却被当成死人供着。”
那时她不懂。
现在懂了。
他是来送终的。
不是逃,不是藏,而是以傀儡残躯,把最后一句话送到她手里。
她低头看着地上那枚脱落的指骨,弯腰捡起。入手冰凉,内部空心,隐约能听见一丝极细微的嗡鸣,像是还在运转的机括。
她没再犹豫,转身走向萧景珩。
“伸出手。”她说。
他盯着她看了两息,才慢慢抬起左腕。蛊纹已经退到小臂以下,但指甲仍是青紫色,脉搏跳得又沉又乱。
沈知微将发簪贴上他的皮肤,沿着腕骨缓缓移动。当簪头经过蛊纹末端时,忽然发出一声轻响,像是金属碰撞。紧接着,簪身微热,那行刻字竟泛起淡淡金光。
她立刻将簪子按在自己左腕玄铁镯上。
“嗡——”
一声低鸣震荡开来。
镯上“沈家军嫡女”四字骤然发烫,与发簪共鸣,一道光束自簪尖射出,在空中凝成北狄古文:“圣女之血,承双煞之契。”
与此同时,她背上狼图腾一阵灼痛,仿佛重新烙印。而萧景珩腕间的蛊纹也猛地跳动一下,竟有金丝般的纹路从旧痕中延伸而出,朝她这边蔓延。
两人同时感到一股热流冲上头顶。
沈知微踉跄一步,扶住岩壁才没倒下。她喘了口气,抬头望向萧景珩:“二十年前,你母亲种下情蛊,是为了保住我的命。可她真正想做的,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等这一刻?”
他没否认。
“双煞命格,一主杀伐,一主镇守。”她声音渐稳,“一个背负天煞孤星之名,一个顶着伪龙命格登台。你们两家都毁在这上面。但她留下蛊,不是为了控制我,是为了让两个本该相克的人……最终归位。”
萧景珩看着她,喉结动了动。
“所以谢无涯刚才说的‘同生共死’,不是警告,是规则。”她将发簪插入地面岩缝,双手结印,默念《百草毒经》中一段失传口诀。
刹那间,地面震动。
一圈圈符文自岩缝中浮现,如同活物般游走,最终环绕二人形成闭环。那些文字古老而晦涩,却是她曾在母亲遗笺背面抄录过的“双煞契文”。
符文流转,凝成两行篆字:
“命分阴阳,势立两端;同生则兴,异心则亡。”
风卷着灰烬掠过石台,吹得她裙角翻飞。
她抬起手,割破掌心,鲜血滴入空中契文。
萧景珩瞳孔一缩:“你要做什么?”
“轮到我护你一次。”她说。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用指甲在自己手腕划开一道口子。血涌出来,顺着掌缘流下,与她的血在符文中交汇。
轰!
金光炸裂。
两人腕间图腾同时爆亮,光芒交织成网,将他们笼罩其中。沈知微感到体内有一股力量彻底苏醒,像是锁链断裂,桎梏崩解。她的视线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能看清空气中浮动的尘埃轨迹。
而萧景珩的呼吸渐渐平稳,蛊毒带来的青紫褪去大半,眼中多了种久违的清明。
“原来如此。”他低声道,“我们不是被命运推着走。我们本来就是命运的一部分。”
沈知微收回手,撕下衣角替他包扎伤口。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以后别再说‘我是棋子’这种话。”她说,“谁要是敢再把你当棋,我就先把他的手筋挑了。”
他扯了下嘴角,难得露出点笑意:“那你得先练准点。”
“我已经很准了。”她瞥他一眼,“上次在御膳房,我隔着三道帘子,用一根银针扎中你碗里的毒丸,你还以为是巧合。”
他愣住:“那是你?”
“不然呢?你以为我天天往你膳食里试毒,只是为了防别人?”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远处皇陵的火光仍在燃烧,映得天空一片暗红。前方通道幽深,尽头隐约可见一块石碑轮廓。
沈知微拔出发簪,拍掉上面的灰尘,插回发髻。她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他:“还站着干什么?路开了,总得有人去把真相掀出来。”
萧景珩跟上,脚步沉稳。
走到通道入口时,她忽然停下。
“你说……谢无涯为什么要选这个时候传话?”她望着漆黑的洞口,“他明明早就能联系我。”
萧景珩站在她身侧,声音平静:“因为他知道,只有在狼王献祭之后,你才会真正相信——有些命,必须两个人一起扛。”
她点点头,迈步向前。
石壁潮湿,脚下碎石滚动。越往里走,空气越冷。通道两侧开始出现刻痕,全是北狄祭文,内容重复着同一句话:
“双煞归位,血启皇门。”
突然,沈知微脚下一顿。
她弯腰拾起一块碎石,翻看背面。上面有个极小的标记——一只展翅的木鸟。
和谢无涯腰间别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捏紧石头,加快脚步。
前方光线微弱,却能看见地面铺着一层薄灰,显然是近期有人走过。足迹只有一道,方向朝内。
她忽然伸手拦住萧景珩。
“等等。”她说。
就在这一瞬,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机关转动声。
像是某扇门,正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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