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落在玉上,那“沈”字边缘浮起一层极淡的金纹,形如双鱼交尾,与她手中玉佩的隐纹严丝合缝。
陆沉握枪的手松了半寸,却仍未放下。
他盯着裴琰胸前那块焦黑残玉,喉咙动了动。冷院挖出的石碑他亲手拓过三遍,那种斜切入石、收尾带钩的刻法,是沈家军铁匠独有的记号。整个大胤,没人能仿。
可这个人,是司礼监掌印,是萧明煜最锋利的刀。
“你认这块玉?”沈知微声音很轻,像在问一块石头。
裴琰靠着墙,喘得厉害,嘴角不断溢出黑血,却还是笑了下:“它认你……比认我亲。”
沈知微没再说话,从袖中取出《百草毒经》残页,快速翻到一页绘有蛊虫经络的图谱。她目光扫过裴琰手臂蔓延的青紫,又低头看自己指尖残留的血迹,忽然道:“你中的不是忘忧引主毒,是残息混合反噬蛊药性。狼牙上的东西,是你自己设的局里漏掉的变数。”
她抬眼,“你明知会中毒,还硬闯进来,不是为了杀我们,是为了让我们看见你死。”
裴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清明得吓人。
“我要活着,你们不会信我。”他声音断续,“我要死了……至少能说一句真话。”
陆沉终于开口,嗓音发哑:“你说你是主谋?就凭一块破玉,一句疯话?”
“我不是疯。”裴琰咳出一口血沫,缓缓抬起手,指向石台上的黑茉莉,“你们看那花芯——有没有发现,花瓣旋转的方向,和双鱼玉佩上的纹路一样?这是北狄圣女传下的‘回魂阵’,只有用至亲之血浇灌,才能激活记忆。”
他顿了顿,喘了几口气,“二十年前,先帝怕北狄血脉染指皇权,太后怕外戚坐大,萧明煜生母想换嫡夺储……三方合谋,换了两个刚出生的女婴。”
沈知微呼吸一滞。
“一个是你,沈知微,相府庶女,实为北狄混血的真公主;另一个,是原该死在产房的汉家女婴,被当成你养大,后来……烧成了灰。”
他说完,目光落在沈知微脸上,像是看着什么遥远的东西。
“我娘是接生的产婆,也是圣女侍从。她不肯改口供,就被活活烧死在冷院后巷。那天夜里,我躲在柴堆后,亲眼看着她们把她推进火堆,嘴里还喊着‘阿姐’……”
他的声音低下去,“第二天,我就被抱走,成了司礼监老太监的养子。他们给我改名,毁容,灌哑药,让我忘了自己是谁。”
沈知微站在原地,没动。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的半块玉,想起冷院地下挖出的无名尸骨,想起钦天监档案里那句“双生子一存一亡”。
原来不是误记。
是有人亲手写下,又亲手抹去。
“所以你这些年做的所有事,”她终于开口,“试毒、掌权、操控药人,甚至帮萧明煜夺位……都是为了查清自己是谁?”
裴琰摇头,笑了一声:“我不需要查。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在等你们走到今天这一步,亲手打开皇陵,让我站在真相面前,告诉你们一句——”
他猛地咳嗽起来,身体抽搐,手指死死抠住地面。
“我不是敌人。我是回家的人。”
陆沉脸色铁青:“那你为何不早说?为何要用毒雾偷袭?为何派傀儡围杀我们?”
“因为我不确定。”裴琰喘着气,“我不确定你们会不会信我。更不确定,一旦我说出真相,你们会不会立刻杀了我,就像当年他们杀了我娘一样。”
他抬手抚过胸前玉佩,动作轻得像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死的时候,手里抱着我,嘴里念着‘沈’字。可第二天,我就成了裴琰。他们烧了她的尸首,抹去她的名字,连墓碑都没立。”
沈知微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人不是疯。
他是忍了二十年,才等到今天。
殿内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萧景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一直靠在石柱边,没怎么说话,此刻却身子一晃,抬手扶住墙面,指节泛白。下一瞬,一只小巧瓷瓶从他袖中滚落,砸在青砖上发出清响。
瓶身布满裂痕,内里残留暗红液体,散发极淡茉莉香气。
沈知微反应极快,弯腰捡起。
她指尖轻轻抚过瓶底,触到一行极细的刻痕。凑近一看,赫然写着:“癸未年三月七日,阿芸以心血饲蛊,保珩儿性命。”
她猛然抬头:“这是你母亲的名字。”
萧景珩闭着眼,脸色惨白,没答话。
“你一直在用情人蛊?”沈知微声音发紧,“不是控制别人,是压制你自己?”
萧景珩终于睁眼,目光冷得像冬夜寒泉:“北狄血脉天生带蛊,若不压制,三岁便会发狂而死。我母妃用自己的血喂养蛊虫,替我续命。整整七年,每月割血一次,直到油尽灯枯。”
他顿了顿,声音低哑:“而他们,用同样的蛊,控制先帝,制造疫情,屠了整个沈家军。”
沈知微手指一颤。
她忽然想起谢无涯曾说过的一句话:“情人蛊不是用来操控人的,是用来救人的——可一旦倒转,就成了最毒的刀。”
原来如此。
先帝怕北狄血脉乱统,便用蛊虫制造疫情,借机清洗军中异己;太后为保权力,默许换婴;萧明煜生母为夺储位,亲手参与阴谋。
三方合谋,换了一个孩子,毁了一支军队,葬送了无数条命。
而裴琰,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见证者。
“所以你说的三方之一……”沈知微看向裴琰,“是谁?”
裴琰嘴唇动了动,眼神涣散,似乎已撑不到说完。
“别逼他。”萧景珩忽然道,“他快不行了。”
“不行也得说。”陆沉上前一步,枪尖抵地,声音发狠,“我沈家三百将士死在边关,临终前还在喊‘护少主’。我要知道,到底是谁,把刀递到了他们背后。”
裴琰喘得越来越急,胸口剧烈起伏,黑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石台上的黑茉莉,嘴唇微动,似要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手臂猛地一抽,整个人向后仰去,重重撞在墙上。
那块“沈”字玉从他怀中滑出,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沈知微立刻蹲下,将银针刺入他耳后三穴,暂缓毒性蔓延。她低声问:“谁是第三个?除了先帝、太后,还有谁?”
裴琰眼皮颤动,终于挤出几个字:“她……穿凤袍……戴十二旒……”
陆沉瞳孔骤缩。
“不可能!太后从不穿那件衣裳!”
沈知微却已想到什么,脸色瞬间发白。
她猛然回头,看向萧景珩。
萧景珩站在原地,没动,也没否认。
空气仿佛凝固。
就在这时,那摔裂的瓷瓶突然微微震颤,瓶中药液竟自行流动,在地面拉出一道细线,直奔裴琰身下。
沈知微一把抓起瓶子,却发现瓶底裂痕深处,还藏着一丝极细的红线,像丝线,又像活物,正缓缓蠕动。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红线突然断裂,一端弹起,缠上她手腕。
玄铁镯瞬间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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