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刮擦声戛然而止。
沈知微贴着墙,指尖还沾着地面那滩温湿的痕迹。她没动,狼王也没动,耳朵竖得笔直,喉咙里压着低鸣。
刚才那声音像是磨刀,又不完全是。节奏断断续续,带着某种规律,像有人在用钝器刻字。
她慢慢收回手,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轻轻插进方才摸到的湿痕里。针尖泛起一层极淡的蓝光,转瞬即逝。
北狄的夜涎药。
这种药不会伤人,但会让听觉错乱。你听到的声音,可能是三步外的脚步,也可能是十丈外的风声。现在安静下来,反而更危险。
她抬手,在狼王颈侧轻拍三下,停顿,再拍一下。这是他们之前约定的暗号——向前探路,保持警戒。
狼王低伏身子,缓缓往前挪。它每走一步都极慢,爪子几乎不触地。走到那滩水渍前,它忽然停下,鼻子贴近地面嗅了片刻,然后猛地抬头,看向右侧墙壁。
那里有一道窄缝,不到一指宽,嵌在石砖之间。
沈知微走过去,伸手一摸,指尖碰到个硬物。她小心抠出来,是一枚铜制齿轮,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刻着细密纹路。
她认得这纹路。
谢无涯做的机关木鸟,翅膀转动时就是靠这种齿轮咬合发声。他曾送过她一只,藏在拨浪鼓里,启动后能飞出三十步远,落地自毁。
可这只齿轮是新的,油光发亮,显然刚拆下来不久。
她把齿轮收进袖袋,正要起身,狼王突然转身,朝来路低吼一声,随即跃上旁边一道矮台,消失在通风口里。
她知道它的意思——这里不能再待了。
沈知微立刻返身,沿着原路快步退出密道。墙缝里的茉莉香越来越浓,但她已经顾不上分辨来源。等她踩着排水井的台阶回到地面时,天边刚泛出灰白。
相府后院静得很,连守夜的婆子都回房歇了。她径直穿过偏廊,进了西厢的实验室。
这是她私下设的毒理房,外人不得入内。桌上摆着几排琉璃皿,架子上分门别类放着药草、蛊虫标本和试毒银针。墙角烧着一小炉炭火,上面煨着半壶水。
她先将齿轮放在灯下细看,确认没有夹带纸条或暗记,才把它放进抽屉锁好。
接着取出裴琰那个香囊。
前夜在贡院,他当众倒出粉末验毒,动作干脆利落,可这香囊本身就有问题。她一直没机会细查,现在终于能动手。
香囊是青玉色锦缎缝的,针脚细密,边角磨损严重,看得出常贴身携带。她没直接打开,而是先用银针挑破一角,抖出些碎末在琉璃皿中。
滴入清水,粉末散开,浮起一层油膜。
她皱眉,又取来一滴毒茉莉汁液,轻轻落在油膜上。
“嗤”地一声轻响,油膜炸开一圈细小气泡,紧接着,香囊内部传来轻微震动。
下一刻,一只米粒大的黑虫破囊而出,通体乌光,六足蜷缩,正要腾空飞走。
沈知微早有准备,一把扣住琉璃皿盖子,“啪”地合上。那虫撞在透明壁上,扭了几下,不动了。
她迅速注入更多茉莉汁。
汁液顺着虫身流下,原本漆黑的外壳开始冒烟,焦化剥落。等到整只虫被腐蚀成干瘪残骸时,诡异的事发生了——
花汁沿着虫尸表面的裂纹蔓延,竟勾勒出一道金线般的符文。
她瞳孔一缩。
这不是普通纹路。
她翻出《百草毒经》的手抄本,对照第十七页“镇魂咒”起笔图样。一模一样。
沈家军当年出征前,会在战旗上画这道符,祈求阵亡将士魂归故里。后来此术被列为禁法,唯有军中最高统帅知晓全篇。
可现在,它出现在一只蛊虫尸体上,由毒茉莉激发显形。
她盯着那符文看了很久,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左腕上的玄铁镯。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节奏稳定,像是故意让人听见。
门被推开一条缝,裴琰走了进来。
他没穿司礼监的官服,只一身素袍,手里拿着一块碎瓷片,正是前夜贡院毒墨案留下的。
他目光扫过桌上的琉璃皿,看到那具焦黑的虫尸时,嘴角微微扬了一下。
“你动作挺快。”他说。
沈知微没应声,右手悄悄滑向袖中银针。
裴琰走到桌边,把碎瓷片放在灯火旁,像是欣赏什么珍品。他手指来回抚过边缘,动作轻柔得近乎痴迷。
“你知道这瓷片为什么我会留着?”他忽然问。
“因为它碰过我用的东西。”
沈知微盯着他:“你身上带的根本不是香。”
裴琰笑了下,没否认。
“是活蛊吧?藏在香料里,随时能激活。”她继续说,“谢无涯传信说‘母蛊在裴’,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裴’。”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裴琰脸上的笑没变,但眼神冷了。
他抬起手,把碎瓷片对着灯光转了个角度。火光映在上面,照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你以为毒茉莉厉害?”他低声说,“你母亲的血,比这花毒烈多了。”
沈知微心头一震。
“她当年被关进地牢时,手腕划破,血滴在狱卒鞋上,那人当场七窍流血而死。太医说那是天生的血毒,可我知道……那不是毒。”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那是圣女的血脉,能焚尽一切邪祟,包括情蛊。”
沈知微握紧了银针。
“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裴琰没回答。他把碎瓷片收回袖中,转身走向门口。
临出门前,他停下脚步。
“谢无涯的木鸟,是你从密道捡的吧?”他背对着她说,“他一向聪明,可这次……怕是帮错了人。”
门关上了。
屋里只剩她一个人。
炭火炉发出轻微噼啪声,水壶开始冒汽。她低头看桌上的琉璃皿,那道金线符文还在,边缘微微发烫。
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书架前,翻出一本旧册子——《西域蛊术残卷》。
翻到中间一页,上面写着:“情蛊分母子,母控命,子噬心。唯圣女之血可破。”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解:“若母蛊寄主饮圣女血,则反噬其主,五脏俱焚。”
她合上书,呼吸有点乱。
如果裴琰身上的是母蛊,那谁是子蛊?
谢无涯为什么要提醒她?
还有,母亲的血真的能焚蛊吗?二十年前的事,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疫病爆发,而是有人用情蛊控制了整个宫廷?
她正想着,袖袋里的齿轮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她掏出来一看,齿轮表面那圈纹路正在缓慢转动,像是被什么力量激活了。
紧接着,一道细微的机械声从内部响起。
“咔、咔、咔。”
三声之后,齿轮中心弹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纸条,只有寸许长,上面写着两个字:
**速离**。
字迹歪斜,像是仓促写就,墨色发黑,遇光后迅速变灰。
她伸手去接,纸条刚碰到指尖就开始碎裂,化成粉末飘散。
屋里突然一阵风过,吹灭了两盏灯。
她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点残渣。
窗外天色已亮,可屋子里却像沉进了更深的夜里。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指甲陷进掌心。
桌上的琉璃皿中,那道金线符文忽然跳动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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