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离的冰层之下,压力的岩浆仍在不断积聚,寻找着喷发的裂口。那个临界点,在一个看似寻常的周五傍晚,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到来了。
陆辰轩那个陷入僵局的关键项目,在最后一次攻坚会议上,被投资方代表毫不留情地质疑了技术路线的可行性,甚至暗示可能考虑撤资。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罕见的滑铁卢,巨大的挫败感和对团队未来的担忧,像巨石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会议结束后,他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很久,直到窗外华灯初上。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虚无,开车回家的路上,精神恍惚,差点闯了一个红灯。
与此同时,林晚星这一天也糟糕透顶。她精心准备、志在必得的一篇重要论文,收到了期刊的拒稿信,并且三位审稿人的意见出奇地一致且苛刻,几乎全盘否定了她的核心创新点。这意味着她几个月的心血可能付诸东流。雪上加霜的是,辰辰的班主任再次打来电话,语气严肃地指出辰辰在课堂上不仅注意力不集中,还出现了扰乱纪律的行为,要求家长必须高度重视,下周务必去学校面谈。放下电话,林晚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论文被拒的学术打击和儿子行为问题的育儿失败感交织在一起,将她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陆辰轩拖着沉重的步伐打开家门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地狼藉。辰辰的玩具扔得到处都是,而林晚星正红着眼眶,情绪激动地训斥着低头抽泣的辰辰:“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回家先写作业!你为什么就是不惹!成绩差也就算了,现在还在学校惹是生非!你想气死妈妈是不是!”
辰辰被吓得大哭起来。
若是平时,陆辰轩可能会上前安抚双方。但今天,他自己的情绪也处于爆发的临界点。看到这混乱的一幕,听到妻子尖利的声音,他长期积累的压力和烦躁瞬间被点燃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去哄孩子,而是皱着眉,语气不善地对林晚星说:“你又吼他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家里整天鸡飞狗跳的!”
这句话像点燃了炸药桶。林晚星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向他:“我好好说?我好好说他听吗?你以为我想吼?你整天在外面忙,管过家里多少?管过孩子学习多少?现在倒来指责我?”
“我不管?我不管这个家靠谁撑着?我每天加班到深夜是为了谁?”陆辰轩也提高了音量,积压的委屈倾泻而出,“是,你是辛苦,难道我就不累吗?我的项目马上就要黄了!你知道我压力多大吗?”
“你的项目!你就知道你的项目!”林晚星的眼泪奔涌而出,“我的论文被拒了!辰辰被老师叫家长了!这些你知道吗?你关心过吗?在你眼里,除了你的工作,还有这个家吗?还有我和儿子吗?”
“又是这一套!每次都是我不关心!我拼命工作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家过得更好?你呢?除了抱怨和给孩子施加压力,你还会做什么?”陆辰轩口不择言地吼了回去,他被项目失败的阴影笼罩,急需一个情绪出口,而最亲近的人,成了最容易被误伤的目标。
“陆辰轩!你不是人!”林晚星彻底崩溃了,随手抓起沙发上的一个靠垫狠狠砸向他,声音嘶哑,“我为了这个家放弃了多少?啊?我的事业呢?我的梦想呢?现在你来说我只会抱怨?好!我不管了!你行你来管!” 她说完,猛地转身冲进卧室,重重地摔上了门,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房子仿佛都在颤抖。
辰辰被父母的激烈争吵吓得嚎啕大哭,坐在地上,小脸憋得通红。
陆辰轩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一片混乱。靠垫软软地落在他脚边,毫无杀伤力,但妻子那句“你不是人”和眼中深刻的绝望,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他看着地上吓坏了的儿子,一股巨大的悔恨和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他蹲下身,想抱住辰辰,孩子却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那一刻,这个家,仿佛碎成了一地冰冷的碎片。压力的考验,以最惨烈的方式,将他们苦苦维持的平静假象彻底撕碎,露出了底下千疮百孔、疲惫不堪的内里。接下来,该如何收拾这残局?裂痕,似乎已深得难以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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