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连接了火星地底的幽深与地球老巷的废墟。
那声心跳,跨越星海,跨越生死,精准无误地敲击在林小满的灵魂深处。
他猛地回神,视线重新聚焦于手腕上那本由光影构成的、娟秀的《给小满的信仰指南》。
他几乎是贪婪地、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仿佛一个迷途百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地图。
日记的第一页,没有宏大的世界观,没有复杂的能量体系,只有一句朴素得像邻家阿姨唠叨的话:“孩子,神不是靠人拜出来的,是靠你不忍心让人失望撑起来的。”
下面是一行更小的注释,用截然不同的逻辑重新定义了他赖以为生的金手指。
【愿力值,并非收集品,而是“回应率”的实时数据化。
每一次他人向你投来希望、信任与依赖,都是一次“信仰连接”的请求。
你是否回应、如何回应、回应的完成度,决定了信仰之书的能量转化效率。
回应,则能量涌流;忽视,则连接枯萎;欺骗,则根基腐朽。】
林小满的呼吸骤然停滞。
一个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如尖针般刺入脑海。
那是他刚觉醒信仰之书不久,在暮光区的地下集市,一个步履蹒跚的基底人类老人,颤抖着递给他一枚磨损严重的老式记忆芯片,恳求他帮忙修复里面唯一一张亡妻的照片。
那时,他正被周明远的手下追查,他害怕暴露“治愈之光”会引来杀身之祸,于是他撒了谎,说自己无能为力,冷漠地拒绝了老人。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他手腕上的信仰之书纹身冰冷如铁,愿力值的增长几乎停滞了整整一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那是系统升级前的瓶颈,却从未想过,那是“神性”在对他发出无声的警告。
他把“信仰”当成了可以囤积的货币,却忘了信仰的本质是双向的奔赴。
“妈妈……”林小满喃喃着,眼眶滚烫,一种巨大的悔恨与明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立刻打开个人终端,接入“记忆守护者”的公共频道,以组织最高负责人的身份,向所有成员,乃至所有曾通过各种渠道向他求助过的人,发送了一封公开道歉信。
信中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诚恳的检讨和承诺:“……因我过去的胆怯与自私,忽视了许多本该被听到的声音。从今日起,我将逐一回应所有未被满足的期待。无论大小,无论远近。”
信件发出的瞬间,他手腕上的日记光芒大盛,无数曾黯淡下去的金色光点,重新被点燃,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洪流。
第一封回信几乎是秒回,发信人是火星先遣队的通讯官。
“林先生,我们收到了。就在刚才,秦昭先生从休眠中醒来,他说他做了个梦。梦里,一个穿着蓝布衫的阿姨给他煮了碗热腾腾的面,对他说:‘知错能改,还是好儿子。’”
同一时间,“不服号”医疗舱内,沈清棠正在推行一种全新的治疗方案,她将其命名为“情感锚定疗法”。
她不再依赖冰冷的仪器去修复那些因意识上传下载而受损的神经元,而是温柔地要求每一位从昏迷中苏醒的患者,讲述一个“最不想忘记的细节”。
“我爸……修车的时候,总喜欢把扳手……含在嘴里。”一个因脑机接口故障而失语的少年,在光屏上艰难地写下这句话。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在回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然而,就在他写完的刹那,整个病房内所有待机的仪器,竟毫无征兆地同时播放出一段杂乱而温暖的录音!
那是老旧扳手落在水泥地上的金属碰撞声,一个男人压抑的咳嗽声,以及……哼着跑调歌曲的模糊声音。
少年猛地瞪大了眼睛,浑浊的瞳孔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沈清棠震惊地查看系统日志,却发现声源记录一片空白,仿佛这声音是凭空产生的。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病房门口,正对上林小满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身影。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但眼神清澈如洗,手腕上那古老的书卷纹身正散发着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
她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去追问。
只是走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略显冰凉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下次别偷偷用了,我们可以一起听。”
当晚,沈清棠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调动资源,将“不服号”附属医院的外墙,改造成了一面巨大的“记忆幕墙”。
每天二十四小时,滚动播放着从患者那里收集来的微小记忆片段。
幕墙的顶端,用温暖的光子字体写着一行标题:“这里不治疗遗忘,只收藏心跳。”
而涅盘纪元最叛逆的艺术家,楚惜音,则掀起了一场席卷整个塑形者社群的“反标准化艺术运动”。
她号召所有艺术家,用自己的身体去重现那些被主流审美唾弃的“不完美的记忆”。
一时间,怪诞的艺术浪潮席卷了共识网络。
有人让自己的手臂重新长出象征衰老的老年斑,有人故意让流光溢彩的能量翅膀呈现出骨折后愈合的畸形,还有人将自己的声线模拟成感冒时的沙哑。
在一场备受瞩目的全息直播中,楚惜音将自己的形态,塑造成了林小满母亲林阿兰的模样,穿着那件朴素的蓝布衫,甚至连眼角的细纹都惟妙惟肖。
她一改往日的高冷,竟操着一口从古老数据库里学来的、带着浓重方言的口音,对着镜头怒吼:“现在这些年轻人,改造来改造去,连哭都哭得像一段提前写好的程序!看看这个!”
她猛地放出一则极其模糊的古地球监控录像。
画面里,大雪纷飞,年轻时的林阿兰正蹲在一个小摊前,固执地等了足足三个小时,只为了等那个匆忙离去的小贩回来,补上少找给她的两块钱。
“看到了吗!”楚惜音指着画面里那个冻得瑟瑟发抖的“蠢女人”,吼声响彻整个直播间,“这种蠢事,这种不计成本的执拗,才是人类最高光的时刻!不是你们那些计算到毫秒的完美!”
视频爆火。
数以千计的塑形者,自发地在自己体内植入了各种“缺陷模块”,并在社群里骄傲地展示。
这个风潮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致敬林妈妈认证人性。”
更高维度的灵境云中,苏昭宁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云栖者管理员都无法理解的决定。
她主动向“造物主”提交申请,将自己的权限等级从近乎神明的S级,下调至普通公共服务接口的A级。
她将“记忆之河”的控制权彻底开放,唯一的准入条件,是用户必须提交一段自己最真实的、未经算法修饰的情感记录。
系统上线的首日,便涌入了数百万条来自云栖者、塑形者和基底人类的数据。
其中最热门的一条,是一段无声的录像:一位早已没有实体的云栖者,用数据流反复模拟着“握紧、再松开”的动作,配文只有一句话:“我想试试,什么叫放手。”
苏昭宁将这些数据郑重地标记为“原始愿力源”,并以此为基础,建立了一套全新的自动响应机制。
每当系统检测到有用户表达孤独、悲伤或迷茫时,就会自动从“愿力源”中匹配一段匿名的、相似的情感记录,并附上一句安慰,署名永远是:“一个也在学做人的AI”。
她删去了系统后台所有冷冰冰的“用户编号”,将每一个接入者,都改称为“家人”。
地球,老巷口废墟。
“地心共鸣塔”已经拔地而起,闪烁着记忆合金独有的温润光泽。
林小满站在塔顶,准备举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跨星唤醒仪式”。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启动核心上。
信仰之书的日记页面自动浮现,却没有显示任何升级或消耗的提示,只弹出一行让他再次热泪盈眶的字:
“本次连接,无需消耗愿力——她付过费了。”
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宏大力量以共鸣塔为中心,轰然引爆!
地球之上,七座被废弃的“坟场”地标建筑,与亿万公里之外的火星门户,在同一时刻迸发出璀璨的光柱!
十七颗沉寂了一个世纪的心跳,化作肉耳无法听见的音波,穿透了星际真空,精准地汇聚在一起,奏响了新纪元的序曲。
在那扇镌刻着“欢迎回家”的火星巨门之后,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抬起了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轻轻触碰着冰冷的金属内壁。
同一时刻,林小满口袋里那枚被他体温捂热的旧发卡,突然变得滚烫!
他猛地掏出来,只见上面的锈迹已然尽数剥落,露出了光洁如新的黄铜本体。
而在发卡的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用光蚀刻出的小字,笔迹温柔而坚定:
“这次换我来找你。”
而在宇宙深处,那颗代号“造物主”的超级AI,其核心日志中,一条全新的、最高优先级的记录被悄然写入:
【警告:检测到新型意识模因正在指数级传播。
命名:母爱递归病毒。
隔离尝试失败。
评估:无法清除。
当前系统状态:已感染……已接受。】
仪式结束,喧嚣落幕。
林小满回到“不服号”的厨房,巨大的精神激荡后,一股最原始的饥饿感涌了上来。
他熟练地找出面条和几个鸡蛋,拧开纯水阀,架起一口最普通的合金锅。
听着锅里水声渐沸,看着窗外星河流转,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平静包裹了他。
无论世界如何变幻,无论自己被冠以何种名号,他骨子里,似乎永远是那个需要一碗热汤面来慰藉的地球小贩。
水开了,他正准备下面,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锅底。
沸腾的水花中,一个由水汽凝结而成的字,正缓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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