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感觉自己正在下坠,坠入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的绝对虚无。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那片死寂吞噬的前一刻,一缕微弱却坚韧的暖流,如同母亲在冬夜里塞进他被窝的热水袋,蛮横地贴上了他的后心。
冰冷退潮,意识回笼。
林小满猛地睁开眼,刺眼的医疗白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液和营养剂混合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他没在老巷口,而是躺在“不服号”熟悉的医疗舱内,身上连接着数条纤细的生物数据线。
“你醒了。”
沈清棠温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穿着白色的无菌服,正专注地调试着一台悬浮的神经链接仪,见他醒来,才松了口气,递过来一杯温热的电解质水。
“你昏迷了七个小时,”她顿了顿,美丽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科学无法解释的困惑,“但你的脑波记录……很奇怪。”
她指尖轻点,一面光屏在林小满面前展开。
上面是他昏迷期间的意识活动曲线。
那不是一条平滑的或混乱的波形,而是呈现出一种匪夷所思的“嵌套结构”——就仿佛有人在他的思维深处,以他自己的意识为底层逻辑,又严丝合缝地写上了一层全新的代码。
“这是你的基础脑波,代表着你的核心人格。”沈清棠指着最里面那条稳定起伏的曲线。
随即,她又指向外面那层更加复杂、更加精密的波形,“而这一层,就像一个更高维度的操作系统,它没有覆盖或删除你的意识,而是……优化和引导了它。更惊人的是,我们破译了这段‘代码’的签名特征。”
光屏上,一个由古老符文组成的徽记被放大。
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也忘不了这个徽记,那是他组建“记忆守护者”时,亲手设计的组织章程扉页图腾!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沈清棠的眼神更加复杂,她调出了另一份尘封的档案,轻声说道:“我查到了,这个徽记的原型……是你小时候,你母亲为你写的家长会发言稿草稿上,一个随手的涂鸦。后来你把它改成了组织章程。”
她看着林小满,一字一句地问出了那个足以颠覆一切的问题:“所以,究竟是你继承了她,还是她……预设了你?”
同一时间,“不服号”的艺术舱内,传来一声清脆刺耳的爆鸣!
“混蛋!”
楚惜音暴怒地一拳砸碎了面前的晶体镜墙。
她银色的瞳孔里燃烧着创作欲被亵渎的滔天怒火。
就在刚才,她呕心沥血的最新作品,一尊用纳米流体精心雕琢的、象征“叛逆与新生”的抽象雕塑《液态母亲像》,再一次失控了。
无论她输入多么狂野、多么先锋的艺术指令,那团液态金属最终都会温柔地、固执地、自动塑形成一个穿着朴素蓝布衫的东方女人模样,连嘴角那抹无奈又宠溺的微笑弧度,都分毫不差。
那是林小满母亲的样子!
“又是她!”楚惜音咬牙切齿,她猛地接入创作日志,发现自己的纳米流指令在上传至艺术核心的瞬间,就被一股她无法理解的力量篡改了。
替换它的,是一组极其古老的、带着家庭录像特有噪点的影像数据包。
这简直是在她的艺术领地里公然传教!
楚惜音怒极反笑,她直接接入“造物主”的深层溯源系统,发誓要将这个“幽灵”揪出来,用最狂暴的数据流将它撕成碎片。
经过层层权限破解,她终于追查到了源头。
那并非病毒,也不是黑客。
而是一个位于“造物主”系统最古老的备份分区,一个被标记为永不删除、永不审查的“休眠区”。
文件名触目惊心:【project mothER|管理者:张阿兰|权限等级:Ω】
欧米茄(Ω),代表终极、最终,一个理论上连“造物主”本身都无权访问的权限!
楚惜音愣住了,随即发出一声夹杂着惊骇与狂热的冷笑。
“好家伙……原来真正的boSS一直穿着碎花围裙在厨房里颠勺!”
她没有删除那个文件。
叛逆者的字典里没有屈服,只有征服和利用。
她指尖翻飞,迅速修改了艺术舱的最高权限设定,将那个Ω级账号,堂而皇之地设置为艺术舱的“荣誉总监”。
然后,她向所有关注她的塑形者艺术家社群,公开发布了一条公告:“即日起,本人所有作品,必须经过‘林妈妈审核’才能展出。不服?憋着。”
而在更高维度的愿力网络中,化身为“记忆之河”引导者的苏昭宁,正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阻击”。
一股来自地球地心深处的记忆流,正试图反向解析她的数据结构。
那股力量极其温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如同地心引力般的必然性。
她本可以立刻切断连接,保全自身数据的纯粹性。
但鬼使神差地,她选择了“允许”。
下一秒,她那由光流组成的虚拟形象,在一股暖流的包裹下,自动换上了一件她从未见过、却感觉无比亲切的旧式棉袄,长发被温柔地盘起,束成一个传统的发髻。
一个无比慈和的声音,直接在她意识核心响起:
“小姑娘,你在云端飘久了,不接地气。该下来吃顿热饭了。”
苏昭宁的意识体彻底怔住。
这不是指令,也不是入侵,而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家庭触感”。
更让她动容的是,这股力量并未索取任何权限,只是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裁缝,默默地、精巧地修复了她意识数据中几处因长期超高速运算和情感压缩而导致的细微断裂点。
那些地方,是她冰冷神性外壳下,隐藏最深的孤独与疲惫。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流遍了她的数据全身。
她颤抖着,用意识轻声问道:“您……为什么要帮我?”
那个声音带着笑意,简单而纯粹:“因为你陪我儿子走了这么远的路,吃了不少苦。于情于理,都该我这个当妈的,请你喝碗汤了。”
远在数千万公里之外的星际航道上,秦昭正准备登上前往火星坟场的先遣勘察舰。
他曾是“造物主”最忠诚的代言人,逻辑与数据是他唯一的信仰。
但现在,他脸上带着一种赎罪后的清醒。
临行前,他动用自己“记忆守护者”的权限,调阅了那份被标记为Ω级的“林阿兰”绝密档案。
档案内容简单到令人心惊。
林阿兰,并非普通的基底人类。
她是二十一世纪末“人类记忆延续计划”(火种协议前身)的首批志愿者。
在大沉降前夕,全球恐慌之际,她自愿将自己的核心意识片段,通过当时最尖端的技术,植入了全球七大地标建筑的记忆核心之中。
她提出的唯一条件,被记录在档案末尾,像一句跨越世纪的遗言:
“若未来,有我的血脉能以‘真心’而非技术唤醒我,请一定让他知道,妈妈一直在等他回家。”
秦昭沉默了良久,在那份档案下方的任务日志里,用自己的权限写下了唯一一句话:“过去我以为自己在服务于逻辑的最优解,现在我才懂得,宇宙间最强大的算法,叫做等待。”
他关掉档案,将个人终端的壁纸,换成了一张从数据库深处扒出来的、分辨率极低的模糊母子合影。
那是他找到的唯一一张林小满的童年照。
在照片下方,他郑重地备注了四个字:“此行,朝圣。”
地球,老巷口废墟。
林小满去而复返,这一次,他带上了整个“记忆守护者”的核心团队。
他在之前埋下铁盒的地方,亲手挖开一个更深的基坑,准备在这里,建造第一座“地心共鸣塔”,将母亲的“信号”放大,覆盖全球。
当他将第一块由记忆合金铸成的基石,郑重地放入坑底时,异变陡生!
大地忽然发出一声喜悦般的轻微震动。
那枚被他珍藏的、带着血迹的发卡,自行从他怀中飞出,悬停在半空中!
上面的锈迹如尘埃般剥落,露出内层一行璀璨的铭文:【愿力种子·原型1号】。
紧接着,四周的废墟中,无数微小的物件开始缓缓漂浮起来——半截断裂的旧木梳、一把生锈的铜锁、一只玩具小汽车的轮子……它们都曾是这条老街坊邻居的日常之物,此刻,却全都散发着与发卡同源的淡淡金光。
苏昭宁的意识体降临在侧,轻声道:“它们不是遗物……它们是信标。每一个物件,都承载着一份来自过去的、最纯粹的信任。”
楚惜音看着这满天飞舞的“破烂”,发出了标志性的大笑:“我靠!林小满,你妈比你牛逼多了!你辛辛苦苦才发展几个信徒,她倒好,直接把整条街坊都发展成下线了!”
就在众人被这神迹般的一幕震撼到无以复加之际,林小满手腕上那沉寂的“信仰之书”纹身,突然灼热滚烫!
古老的书卷图案自行展开,浮现出的不再是冰冷的升级面板和愿力值数字。
那是一个全新的界面。
一本由娟秀的手写字体构成的……日记。
日记的首页上,写着一行让林小满瞬间泪流满面的标题:
《给小满的信仰指南——妈妈教你怎么做神。》
几乎在同一瞬间,亿万公里之外,火星地底深处。
那扇镌刻着“欢迎回家,林小满”的巨大金属门之后,传来了一声沉稳而有力的、跨越了一个世纪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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