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苑之战的辉煌胜利,如同磐石般稳住了初生的西魏政权,也彻底奠定了杨忠在关陇集团中不可或缺的“砥柱”地位。宇文泰对其信任有加,倚为股肱,不仅厚加赏赐,更委以重任,令其都督朔、燕、显、蔚等六州诸军事,成为镇守北疆、抵御柔然及东魏骚扰的关键人物。杨忠之名,威震敌胆,其在战场上沉稳如山、突击如雷的风格,被将士们广为传颂。
地位的提升,带来了更多的责任与更广阔的舞台。杨忠更加勤勉于军政事务,整饬边防,训练士卒,推广屯田,将北疆经营得铁桶一般。他谨记祖父教诲,藏锋敛锐,对宇文泰始终保持恭敬与忠诚,与独孤信、李虎等关陇核心将领也相处融洽,逐渐在西魏政权内部编织起属于自己的关系网络。然而,他内心深处始终绷紧着一根弦——对魔门的警惕,以及重振家声、完成父亲遗志的渴望。
时光流逝,杨忠已过而立之年,功成名就,家室之事自然也提上日程。在宇文泰和独孤信等人的撮合下,杨忠与独孤信麾下大将、出身吕苦鲁氏的将军之女吕苦桃成婚。吕氏虽非顶级门阀,但亦是关陇军功世家,其父勇猛善战,家风淳朴。吕苦桃性情温婉贤淑,又带有鲜卑女子的爽朗与坚韧,与杨忠甚是相得。这门婚事,既是政治联盟的巩固,也是一段良缘。
婚后的生活平静而充实。杨忠在外征战、处理军务,吕苦桃在内操持家务,夫妻二人相敬如宾。然而,杨忠心中始终有一份隐忧,他自身的根基曾受损,虽经多年调养和沙苑之战的压力突破,已近乎痊愈,甚至因祸得福更为凝练,但仍担心会影响到子嗣。他将这份忧虑深藏心底,只是暗中更加勤修太初演化诀,希望能进一步纯化自身气血。
大统七年(公元541年)六月,一个夏夜,天空澄澈,繁星格外明亮。在冯翊的般若寺附近的一所宅院内,吕苦桃即将临盆。
产房外,杨忠负手而立,看似平静,紧握的拳头却透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不由自主地运转心法,神识悄然笼罩着产房,既担忧妻儿的安危,又隐隐感觉到周围的天地灵气似乎正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向此处汇聚。
与此同时,远在隐谷深处闭关的李寻与杨敏,亦在同一时刻心生感应。两人几乎同时睁开双眼,目中精光闪烁。
“这股气息……”杨敏抚向胸口,那里佩戴的一枚温养多年的阴阳玉珏正微微发烫,“是忠儿那边!如此纯净的生机,引动了先天阴阳之气!”
李寻的洞虚真瞳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望向冯翊方向,脸上首次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混沌初开,紫气东来……这是……这是真正的‘真龙’初诞之兆!根基之厚,气运之纯,犹在祯儿之上!天见可怜,养龙血脉,终见希望!”
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在冯翊上空,寻常人无法察觉的层面,一道淡紫色的气运光柱正从天而降,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龙吟凤哕,融入那宅院之中。那光柱纯净无比,带着一种开创与秩序的气息,与骊山封印散发出的古老邪恶截然相反,甚至对周围环境中游离的魔气产生了本能的排斥与净化作用。
产房内,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一个新生命降临世间。奇异的是,婴儿出生时,周身竟隐隐有淡金色的光华流转,额间似乎有一道细微的、形似龙纹的印记一闪而逝,随即隐没。更让稳婆和侍女惊讶的是,婴儿并不像寻常孩童那般长时间啼哭,只是初啼几声后,便睁着一双漆黑清澈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眼神沉静得不像一个新生儿。
“将军!夫人生了!是一位小郎君!母子平安!”产婆欢喜地出来报信。
杨忠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他快步走入产房,从疲惫却面带微笑的妻子身边,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包裹在襁褓中的儿子。就在他触碰到婴儿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脉相连之感涌遍全身,同时,他体内的大初真气竟自发地活跃起来,与婴儿体内那股先天纯净的气息隐隐共鸣,让他感到通体舒泰,连昔日根基受损处残留的最后一丝滞涩感也仿佛彻底消散了。
“好!好!好!”杨忠连道三声好,看着怀中眉目清秀、眼神灵动的儿子,虎目之中竟有些湿润。他感到肩上责任更重,却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希望。
依照当时的风俗,此等贵子,往往寄养于佛寺,祈求神佛庇佑,也带有一些政治寓意。杨忠与吕苦桃商议后,决定将儿子寄养在冯翊的般若寺,由寺中高僧代为照料一段时间,并取一乳名“那罗延”(源自梵语,意为金刚力士,寓意坚固不可摧毁)。
然而,这引动天象、紫气东来的异兆,以及“那罗延”出生时难以完全掩盖的灵异,又如何能瞒得过始终在暗中窥伺的魔门?
就在孩子降生后不久,远在东魏邺城,一座隐秘的魔殿之中。
血煞宗宗主——血冥老祖,正盘坐于一个巨大的血池之上,池中翻滚着粘稠的血液与痛苦的灵魂虚影。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血光暴射,望向西方。
“如此纯净的开拓之气……竟能引动紫微星辉!”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惊疑与贪婪,“西魏之地,竟有‘真龙’降世?莫非是天意?”
下方,一名周身笼罩在阴影中的阴魔宗长老躬身道:“老祖明鉴。根据潜伏探子回报,此异象源自冯翊般若寺附近,乃是西魏大将杨忠新得之子。此子出生时有金光护体,异香满室,恐非寻常。”
“杨忠?”血冥老祖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就是那个在沙苑坏了侯景好事,身怀古怪破邪剑气的杨忠?哼!果然是孽缘!其父杨祯当年便是我圣门心腹大患,好不容易才设计除去,如今其子其孙,竟又成了气候!”
他沉吟片刻,厉声道:“此子断不可留!其气运对我圣门大业克制太大!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此子详情。通知我们在西魏境内所有暗桩,寻找机会,务必在此子成长起来之前,将其扼杀!或……以秘法污染其本源,将其转化为我圣门之利器!”
“是!”阴影中的长老领命,身形缓缓消散。
另一处,阴魔宗的总坛,无尽的怨魂哀嚎中,当代阴后也发出了类似的指令。杨坚的降生,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魔门高层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们从这新生儿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以及……一种若能夺取或污染,便可获得巨大力量的诱惑。
暗流,开始向着尚在襁褓中的杨坚汹涌而来。
李寻与杨敏在隐谷中,通过推演和特殊感应,也立刻察觉到了魔门的蠢蠢欲动。
“他们果然按捺不住了。”李寻面色凝重,“坚儿气运太盛,注定无法像忠儿当年那样隐匿成长。魔门此番,必定会动用比以往更厉害的手段。”
杨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谁敢动我孙儿,我必让其魂飞魄散!寻,我们必须提前布置了。”
“嗯。”李寻点头,“一方面,要提醒忠儿加强戒备,般若寺那边,也需暗中加固防护。另一方面,我们要主动出击,揪出几条大鱼,敲山震虎,让他们不敢轻易动手,为坚儿争取成长的时间。”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百年蹉跎,三代人的期望,终于凝聚在了这个降生于佛寺、引动紫气的婴孩身上。这一次,他们绝不允许任何人,再夺走他们的希望。
麟儿已降,福祸相依。西魏的朝堂,关陇的格局,乃至整个天下的命运,都因这个孩子的到来,悄然转向了一条更加莫测,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轨道。而围绕着他的一场旷日持久、波及正魔双方的暗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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