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统七年,杨坚(为叙述方便,此后均用此名)降生于冯翊般若寺,寄名“那罗延”,此事虽未大肆宣扬,但在西魏高层和某些隐秘圈子中,已非绝密。宇文泰对此乐见其成,甚至暗中认为此子或能增强西魏国运,对杨忠的赏赐和信任更添一层。然而,福兮祸之所伏,那引动天象的异兆,如同一盏明灯,不仅照亮了希望,也引来了暗处最恶毒的窥视。
般若寺乃西魏国寺,香火鼎盛,守卫也算森严。杨忠更是派遣了最忠诚可靠的老兵,伪装成香客或杂役,日夜在寺院周围暗中护卫。吕苦桃虽回了府邸调养身体,但也时常借口礼佛,前来探望儿子,舐犊情深。
李寻与杨敏在隐谷之中,心神大半都系于这襁褓中的曾孙身上。杨坚出生时那纯净的先天紫气与开拓龙运,让他们欣喜若狂,认定这是家族百年寻觅、天地气运所钟的“真龙”。然而,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光芒背后的危险。洞虚真瞳与太极法眼之下,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围绕着冯翊,尤其是般若寺,原本潜藏的丝丝魔气,正在如同受到吸引的毒蛇,悄然汇聚、活跃起来。
“魔门绝不会坐视坚儿成长。”李寻面沉如水,指尖在虚空中划过,勾勒出冯翊周边的地气脉络,“他们在等待时机,一个护卫松懈,或者能制造混乱的时机。”
杨敏点头,眼中寒光闪烁:“我们必须先发制人,至少要斩断几条伸得太长的触手,让他们知道厉害,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杨坚满月后不久的一个夜晚,乌云蔽月,万籁俱寂。般若寺的晚课早已结束,僧众大多安歇,只有巡夜僧人的脚步声和佛前长明灯摇曳的火光,维系着夜的静谧。
几名身着夜行衣,气息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了般若寺的后墙。他们动作矫健,落地无声,显然都是精通潜行刺杀的高手,而且周身萦绕着极其隐晦的阴魔之气与血煞之意,正是阴魔宗与血煞宗派出的联合刺杀小队!他们的目标明确——位于寺内东北角,那处由杨忠亲兵重点看守的、寄养着小杨坚的精舍!
为首的一名阴魔宗执事,手中托着一颗不断旋转的黑色珠子,珠子散发出无形的波动,干扰着周围的感知,甚至让附近巡逻的僧人下意识地绕开了这片区域。他们如同阴影中的毒蛇,精准地避开了几处明哨暗卡,逐渐逼近精舍。
精舍内,烛火昏黄。乳母和两名侍女已然熟睡。小小的杨坚躺在摇篮里,呼吸均匀,似乎睡得正沉。他额间那淡金色的、形似龙纹的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就在几名魔徒即将触及精舍窗户的瞬间——
异变陡生!
精舍周围的地面,毫无征兆地亮起了道道清蒙蒙的符文!这些符文并非刻在地上,而是由精纯的天地灵气瞬间凝聚而成,构成了一个玄妙的“净灵守护阵”。光芒亮起,不仅瞬间驱散了那黑色珠子散发的干扰波动,更如同灼热的阳光照在冰雪上,让几名魔徒周身的隐匿法术瞬间失效,身形暴露无遗!
“有埋伏!”为首的阴魔宗执事惊骇失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道身影如同凭空出现,一左一右护在了精舍门前。左边一人,身形魁梧,面无表情,正是杨忠留下的一名哑巴亲兵队长,实则身负横练硬功,力大无穷。右边一人,则是一位看似普通的老僧,手持扫帚,但双眸开阖间精光闪烁,乃是李寻与杨敏早年安置在般若寺的一位隐居修士,修为已至地境巅峰境界。
“阿弥陀佛,邪魔外道,也敢亵渎佛门清净地?”老僧低宣佛号,手中扫帚轻轻一挥,却带起一道柔和中正的金色罡风,卷向那几名魔徒。
“杀!”魔徒们见行迹败露,凶性大发,各施手段。阴魔宗执事催动魔音贯脑,试图扰乱对手心神;血煞宗杀手则挥舞淬毒短刃,身化血影,直扑精舍门窗。
哑巴亲兵队长怒吼一声(虽不能言,其声如闷雷),不闪不避,一拳轰出,拳风刚猛无俦,直接将一道血影连人带刀震飞出去,撞在院墙之上,筋骨尽碎。老僧则口诵《金刚经》,梵音阵阵,化作无形壁垒,将那扰魂魔音尽数挡在外围,同时扫帚点、戳、扫、拍,招式朴实无华,却每每攻敌必救,将另一名试图绕后的魔徒逼得手忙脚乱。
然而,这批魔徒皆是两宗精锐,悍不畏死。那阴魔宗执事见寻常手段无效,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黑色珠子上。珠子顿时乌光大盛,幻化出无数扭曲哀嚎的鬼影,带着刺骨的阴寒与怨念,如同潮水般向老僧和哑巴亲兵涌去!
这是阴魔宗的秘术“百鬼夜行”,以自身精血催动,威力极大,但对施术者反噬也不小。
老僧面色一凝,手中扫帚舞动更快,金光更盛,但面对这蕴含强烈怨念的鬼影冲击,也显得有些吃力。哑巴亲兵更是被几道鬼影缠上,动作明显迟滞,肌肤上开始浮现青黑色的冻痕。
就在这僵持不下,鬼影即将突破防线,触及精舍的千钧一发之际——
夜空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星辰。不,那不是星辰,是两道目光!
一道目光清澈深邃,如同能洞穿万物本源,蕴含着至高的理性与秩序(李寻的洞虚真瞳隔空显化)。另一道目光则温润平和,却又流转着阴阳生灭的至理,带着净化与平衡的力量(杨敏的太极法眼隔空显化)。
这两道目光如同实质,穿透虚空,瞬间落在了那片汹涌的鬼影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法术光华。在那清澈目光的注视下,那些扭曲哀嚎的鬼影,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其构成的核心怨念与魔气,如同暴露在烈阳下的雾气,迅速分解、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而在那温润目光的扫视下,残留的阴寒气息也被瞬间抚平、净化,连那阴魔宗执事手中乌光大放的珠子,也“咔嚓”一声,布满了裂纹,灵光尽失。
“噗——!”
法术被强行破除,那阴魔宗执事遭受致命反噬,仰天喷出一口黑血,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难以置信,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
剩余的两名血煞宗杀手,见到这如同神迹般的一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转身就想逃窜。
然而,那哑巴亲兵队长得了喘息之机,怒吼一声,如同猛虎出闸,两步追上,双拳齐出,只听“砰砰”两声闷响,那两名杀手便如同破麻袋般飞了出去,撞塌了一段院墙,再无生息。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十数息时间。精舍内,乳母和侍女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吓得抱作一团。而摇篮中的杨坚,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清澈的眸子,静静地望着门口的方向,不哭不闹,仿佛刚才那场发生在咫尺之外的生死搏杀,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老僧和哑巴亲兵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后怕。他们清楚,刚才若非那两道神秘而强大的目光隔空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清理干净。”老僧低声道,看向精舍内那小婴儿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远在隐谷的李寻和杨敏,缓缓收回了神识。
“哼,跳梁小丑。”李寻语气冰冷。
“这次算是警告。”杨敏眼中厉色未消,“但魔门绝不会罢休。他们下次出手,恐怕会更加阴险难防。”
次日,杨忠得知了昨夜般若寺的惊魂一幕,又惊又怒,立刻加强了般若寺的防卫,甚至从军中调来了一小队弩手暗中布防。同时,他也收到了祖父通过秘密渠道传来的警示,让他更加警惕魔门无孔不入的渗透。
经此一役,魔门在西魏的潜伏势力确实收敛了不少,短时间内未再对杨坚发动直接袭击。但他们并未放弃,转而采取了更隐蔽、更长期的手段,比如试图收买寺中僧人、安插眼线,或者在西魏朝堂上散布对杨忠不利的谣言,试图从侧面削弱杨家的势力,为将来对付杨坚创造更有利的条件。
小小的杨坚,依旧在般若寺中,沐浴着佛光,悄然成长。他似乎天生早慧,沉静少言,眼睛中表现出超乎年龄的睿智。然而,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偶尔闪过的洞察与思索,以及体内那随着呼吸隐隐与天地共鸣的纯净紫气,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绝非池中之物。佛寺潜龙,虽暂栖于金椽碧瓦之下,其爪牙已初露锋芒,而围绕着他的暗流与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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