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桃岭上怪石嶙峋,枯枝在风中发出呜咽之声。济公与邓连芳、沈瑞二人刚至岭下,忽听岭上一声暴喝,如旱地惊雷,震得人耳膜发颤:
“好个颠僧!往哪里走!洒家寻你如同钻冰取火,轧沙求油,今日合该你命绝于此!”
邓连芳猛一抬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岭头立着一个和尚,身形魁梧异常,几近一丈,膀大腰圆,宛如山魈现世。头上披散着乱发,箍着一道金环,面皮竟似靛青,两道金眉斜飞,一双金睛暴突,耳畔红毫倒竖,满部虬髯如血,身披一领绿袍,手执萤刷,背负戒刀。其形凶恶,其貌狰狞,直如地狱逃出的修罗。
邓连芳强定心神,喝道:“你是何方僧人,来此意欲何为?”
绿袍和尚声若洪钟:“洒家特来擒拿济颠,雪耻报仇!”
邓连芳冷笑:“不劳尊驾,这秃驴我二人自会处置。”
绿袍和尚金睛一闪,狂笑道:“就凭你二人?嘿嘿,你虽未见过洒家,洒家却知你的根脚。你不就是万花山圣教堂八魔的门下,名叫邓连芳么?回去问问你师父卧云居士,蟠桃岭绿袍和尚是何许人!你二人既要拿他,有何能耐?”
邓连芳被他道破来历,心头一凛,暗道此僧非同小可,但兀自嘴硬:“我自有法宝降他!”
绿袍和尚不屑道:“好!既如此,洒家便让你先动手。你若拿他不下,休怪洒家抢了你的功劳!”
一旁沈瑞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指着济公:“济颠!你可还认得我?”
济公抠了抠耳朵,嘻嘻一笑:“怎不认得?你不就是那魔崽子沈瑞么?”
沈瑞勃然大怒:“死到临头,还敢口出污言!看法宝!”说罢,急不可耐地将那六合珠掏出,默运魔功,照定济公劈面打去!只见一道惨白寒光,如毒蛇出洞,带着刺骨阴风直扑济公,珠身过处,空气都发出撕裂之声。
济公顿时大呼小叫:“哎哟哟!了不得了!杀人啦!和尚要归西啦!”话音未落,那六合珠已轰然击在他胸前,只听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白光暴闪,气浪翻滚,卷起漫天尘土。待尘埃稍定,但见济公仰面倒地,双目紧闭,竟似气息全无。
沈瑞见状,得意狂笑:“邓大哥!你瞧见了么?我还道这济颠有三头六臂,原来不过如此,不堪一击!你我这就将他扛回万花山,用魔火炼化,给韩棋师弟报仇雪恨!”
邓连芳虽觉此事过于顺利,心下存疑,但眼见济公倒地,也是大喜过望,转头对绿袍和尚道:“和尚,这济颠已被我兄弟拿下,算是替你报了仇,你请自便罢!”
绿袍和尚眯着金睛,打量了一下地上“济公”,哈哈一笑:“也罢,便宜你们了。”说罢,转身欲走。
邓连芳不再迟疑,与沈瑞兴冲冲上前,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济公”扛起,只觉得入手沉重异常,却也未及细想,当即施展法术,驾起阴风,朝着万花山方向疾驰而去。
二人一路风驰电掣,回到万花山圣教堂。踏入大厅,只见卧云居士灵霄正与天河钓叟杨明远、桂林樵夫王九峰、六合童子悚海三人议事。
邓连芳难掩得意之色,将肩上的“济公”往地上一掼,高声禀报:“启禀诸位祖师爷!弟子与沈瑞已将那害死韩棋师弟的济颠和尚擒来,请祖师爷发落!”
六合童子悚海目光如电,在“济公”身上一扫,脸色陡变,斥道:“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简直给我圣教堂丢人现眼!”
邓连芳一愣:“祖师爷何出此言?这分明是济颠……”
悚海冷笑一声,袖袍一拂,一道清光射向地上“济公”。只听“噗”一声轻响,那“济公”身形一阵扭曲,竟化作一块布满青苔的顽石!
邓连芳与沈瑞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这才知被济公幻术所骗,顿时面红耳赤,羞愤难当。
悚海厉声道:“你二人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去寻济颠晦气?若非我等早有察觉,你等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将我的六合珠还来!”
沈瑞冷汗涔涔,不敢违逆,只得乖乖将六合珠取出,奉还悚海。悚海接过宝珠,冷哼一声:“报仇之事,需从长计议,岂容你等胡闹!”
众人正说话间,忽有守门童子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诸位魔师爷,大事不好!山门外来了一个穷和尚,口出狂言,说……说若不及早将邵华风交出,便要杀进圣教堂,鸡犬不留!”
众魔师一听,勃然变色。灵霄拍案而起,怒道:“好个济颠!欺人太甚!竟敢打上门来!诸位,随我一同出去,看看这秃驴有何能耐!”
原来,方才在蟠桃岭,邓连芳扛起“济公”离去之时,真济公早已施展隐身术,藏于一块巨岩之后。那绿袍和尚见邓连芳二人远去,不由得抚掌大笑:“哈哈哈!闻名不如见面!什么济公活佛,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被一颗珠子便收拾了!早知如此,洒家何须费此周章!”
他笑声未落,却听身后传来熟悉的话音:“阿弥陀佛!你这孽畜,笑得如此开心,莫非捡了狗头金?”
绿袍和尚骇然转身,只见济公好端端站在岩边,正笑嘻嘻地看着他,身上僧袍连个褶子都没多。他惊得金睛圆瞪:“你……你没死?”
济公掸了掸破僧袍:“就凭那俩魔崽子和你这蠢物,也想超度我和尚?做梦快些!”
绿袍和尚又惊又怒,怪叫一声:“好颠僧!竟敢戏耍洒家!”话音未落,猛地张口,喷出一股浓稠如墨的绿色毒气,腥臭扑鼻,直袭济公面门!
济公不闪不避,右手掐诀,口诵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六字大明咒化作一道金光,如旭日融雪,那团绿气触之即散,瞬间消弭于无形。
绿袍和尚见法气被破,更是怒不可遏,厉声道:“破我法气,休怪洒家心狠!”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物,乃是一颗鸭卵大小、幽光流转的宝珠——正是其本命法宝“如意珠”。此珠专伤魂魄,妖魔中之现原形,凡人中之则魂飞魄散。他运足魔力,将如意珠劈面打向济公!
珠去如流星,带着凄厉尖啸。济公却呵呵一笑,不慌不忙,伸出一指,指尖佛光萦绕,轻轻点向飞来的如意珠。那凶戾无比的珠子,到了他指尖竟如倦鸟归林,滴溜溜一转,乖乖落入其掌中,光华内敛,温顺无比。
绿袍和尚这下真个魂飞魄散,指着济公,声音发颤:“你……你究竟是谁?”
济公将破僧帽摘下,用手在头顶一抹,霎时间,顶现三轮圆光——金光、佛光、灵光,交相辉映,将整个蟠桃岭映照得一片神圣祥和。那光芒虽不刺眼,却蕴含无上威严,直透人心。
绿袍和尚被这三光一照,只觉元神震荡,几欲溃散,吓得怪叫一声,再不敢停留,化作一道绿色妖风,卷起漫天沙石,仓皇逃窜,瞬间消失在天际。(此妖遁走,后文自有交代,此处按下不表。)
济公也不追赶,收了神通,掂了掂手中的如意珠,笑道:“这珠子虽邪,化去戾气,倒也可用来济世。”随即身形一晃,施展遁术,径往常州府而去。
常州府衙内,知府顾国章正对着一纸公文发愁。闻报济公到来,如获救星,忙降阶相迎,引入书房。
“圣僧啊,您可算来了!”顾国章愁眉苦脸,“上宪又下文书,严限时日捉拿邵华风。可这妖道如同石沉大海,下官实在无能为力,正欲张榜悬赏。”说着,将拟好的告示底稿呈上。
济公接过一看,告示写得文绉绉,无非是痛陈邵华风之害,悬赏征求能人异士。和尚看罢哈哈一笑:“老爷,你这榜文贴出去,怕是连个敢揭榜的都没有。那邵华风岂是凡夫俗子能对付的?”
顾国章连连作揖:“正是此理!还求圣僧慈悲,指点迷津,擒此妖孽,以安民心。”
济公喝了口茶,慢悠悠道:“那妖道如今藏身于万花山圣教堂。非是和尚我不愿去,实是此去必有一场浩劫,牵连甚广,此乃定数。”
正说话间,忽见差人引着一小僧进来,正是小悟禅。原来悟禅在灵隐寺久候济公不归,又听闻常州府事态,放心不下,便施展神通赶来。
悟禅拜见师父和知府后,急问:“师父,慈云观的事可了结了?那邵华风抓住了没?”
顾国章叹道:“少师父有所不知,那妖道如今躲在万花山魔窟,正为此事为难。”
悟禅一听,跳将起来:“我当是什么龙潭虎穴!师父,您老人家歇着,待弟子去一趟万花山,把那邵华风揪来见官!”
济公一把没拉住,喝道:“悟禅!回来!那地方你去不得!”
悟禅年轻气盛,只道师父小瞧自己,哪里肯听,一晃脑袋,叫道:“师父放心,去去便回!”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金光,射出府衙,直奔万花山方向而去。
济公追之不及,顿足叹道:“这猴儿!不听良言,此去定然惹出泼天大祸!劫数,劫数啊!”
顾国章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忙问:“圣僧,这……这可如何是好?”
济公目视远方,神色凝重:“魔障已生,只能见机行事了。且看这孽徒,如何搅动这场风云吧。”
欲知悟禅独闯万花山,是擒得妖道凯旋,还是陷入绝境,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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