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柴元禄、杜振英在醉露居寻见济公,禀明刑部打点已毕。和尚笑道:“二位辛苦,先坐下吃几杯。”
柴、杜二人心中焦急,连同雷思远、马安杰,四位班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京营殿帅府失窃案限期将到,若不能破案,丢官都是小事。可济公却似浑不在意,只管左一壶、右一壶,自斟自饮,喝得津津有味。
四人屡次催促:“圣僧,您老人家发发慈悲,早些办案要紧!”
济公却总是眯着眼,晃着破扇子:“莫急,莫急,天塌不下来。有什么事,喝完酒再说。”
四人无可奈何,只得陪着干坐。直喝到天色昏黑,华灯初上,济公才将最后一口酒饮尽,拍拍肚皮道:“好了,酒足饭饱,咱们该动身了。”
四位班头如蒙大赦,连忙付了酒钱。柴元禄取出剩下的二百两银子,递给济公:“圣僧,刑部打点用了二百两,给雷爷他们留了一百两,这是剩下的,您收着。”
济公看也不看,摆手道:“和尚我要这阿堵物何用?你们四个辛苦,拿去分了,置办些衣裳穿罢。”
四人推辞不过,见济公是真心实意,这才千恩万谢地收了。一行人出了酒馆,融入临安城的夜色之中。
“圣僧,咱们这是往哪里去拿贼?”柴头忍不住又问。
济公嘿嘿一笑:“别问,跟着和尚走便是,保管叫你们手到擒来。”
众人见他说得笃定,只得按下心中疑惑,紧随其后。穿街过巷,来到一处灯火通明、丝竹之声隐约可闻的所在。但见门口高悬硕大灯笼,上书“御勾栏院”四字。原来这“御勾栏院”非同一般妓馆,其中多是犯官家眷被罚没入籍,奉旨为娼,故有此称。
济公在门前驻足,指着那雕梁画栋的门楼,故意问道:“四位,这是个什么去处?好生气派!”
柴元禄脸一红,低声道:“师父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这是……御勾栏院。”
和尚拊掌笑道:“原来如此!好好好,四位头前带路,和尚我今天也开开眼,见识见识这‘御前当差’的地方。”
柴头等人面面相觑,心中疑惑更甚:这和尚不急着拿贼,却要来这风月场所作甚?但知他行事必有深意,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只见大门两侧悬着一副对联,写的是:
“初鼓更消,推杯换盏多欢乐。
鸡鸣三唱,人离财散落场空。”
横批四个大字:“金情银意”。笔法苍劲,却透着一股子繁华落尽的悲凉,据说是某位在此挥霍尽家产的阔少爷所题。
穿过大门,迎面一座白石影壁,上面画着棋盘图案,旁边题诗一首:
“下界神仙上界无,贱人须用贵人扶。
兰房夜夜过新客,斗转星移换丈夫。”
影壁前摆着一架荷花鱼缸,荷叶田田,几尾锦鲤悠然游弋。
门房伙计见是衙门班头,连忙堆笑迎上:“哎呦,几位头儿今天怎么得闲?快里面请!”
老板闻声从北屋掀帘而出,但见这老板三十上下年纪,云鬓半偏,耳坠明珠,虽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打扮得十分俏丽。她笑语盈盈:“哟!什么风把几位头儿吹来了?快请上房坐!” 说着便将众人让进屋内。
屋内陈设雅致,花梨木的桌椅,紫檀木的摆件,当中挂着一幅美人图,只画了半截身子,旁边题诗云:
“百般体态百般姣,不画全身画半腰。
可恨丹青无妙笔,动人情处未曾描。”
落款是“惜花主人”。
众人落座,老婆子奉上香茶。老板眼波流转,笑道:“几位头儿今日怎得如此清闲?这位大师父倒是面生,出家人也来我们这地方?”
济公一本正经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过比在家人少一口锅,该见识的还得见识。和尚我在取马莱胡同黄连寺挂单,法号苦合。”
柴头等人听他胡诌,忍不住偷笑。老板将信将疑,正要搭话,忽听门外伙计高喊:“二位大爷到——!”
老板连忙起身,对济公等人告个罪,匆匆迎了出去。只听她在外面对来人格外热情:“哎呦,贾大爷、魏大爷,您二位可算来了!方才轿子去接,偏巧碧桃姑娘被一位金公子叫到船上陪酒去了,实在对不住!二位大爷多多包涵,快请西院坐罢!”
济公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对四位班头低喝道:“就是这两个!别放走了!”
柴元禄等人虽不明就里,但对济公的话深信不疑,立刻各拉铁尺,冲出房门。只见院中站着两人,前面一人身穿粉绫缎箭袖袍,外罩英雄氅,面白如玉,却生着一双三角眼,目光阴鸷;后面一人穿蓝缎褂,面如淡金,体格魁梧。正是从藏珍寺因分赃不均负气出走的白脸狼贾虎与红毛吼魏英!
二贼听得老板说妓女被他人唤去,正要发作,忽见房中冲出几个公人,心知不妙,转身欲逃。济公站在门口,用手遥遥一指,喝声:“定!”
贾虎、魏英顿觉双脚如灌铅般沉重,竟半步也挪动不得!柴元禄、杜振英趁机抖出铁链,“哗啦啦”套在二贼颈上,锁了个结实。
这一下变故突生,吓得那老板面无人色,浑身发抖:“各……各位头儿,这……这是从何说起?贾大爷、魏大爷是常客,他们……”
柴元禄道:“不干你事!我等拿的是江洋大盗,你只当不知便是。” 说罢,又对济公道:“圣僧,是否即刻押回衙门?”
济公点头:“走罢,杨大老爷想必也等急了。”
一行人押着二贼,在勾栏院一众惊愕的目光中,径直往钱塘县衙而去。到了衙门,柴头先进去回禀。知县杨文禄闻听济公相助拿住了贼人,又惊又喜,连忙整肃衣冠,吩咐大开中门,亲自出迎。
“不知活佛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杨知县深深一揖,“下官久仰圣僧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济公还礼道:“杨老爷不必多礼,公务要紧。”
杨知县将济公请至公堂,在旁设了座位,这才重整官威,升堂问案。三班衙役喊过堂威,杨知县将惊堂木一拍:“带人犯!”
贾虎、魏英被押上堂来,跪倒在地。杨知县厉声问道:“下跪贼人,报上名来!”
二贼各自报了姓名。杨知县喝道:“贾虎、魏英!你二人在我治下,做了多少案子?昨日京营殿帅府失窃,凤冠霞帔并珍珠细软,是不是你二人所为?同伙还有几人?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贾虎狡辩道:“回青天大老爷,小人等乃是西川良民,来临安游玩,安分守己,从未作奸犯科。不知为何被各位公差锁拿,实在冤枉!”
魏英也连声叫屈。
杨知县见二人嘴硬,勃然大怒:“好个刁滑的贼徒!公堂之上,还敢信口雌黄!看来不用刑,你等是不肯招了!来呀!大刑伺候!”
衙役如狼似虎,将二贼拖翻在地,褪下中衣,抡起水火无情棍,每人结结实实打了四十大板。直打得二贼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打毕,杨知县再拍惊堂木:“招是不招?”
二贼咬紧牙关,仍想抵赖。杨知县怒道:“看来是打得轻了!再打四十!”
又是一阵棍棒交加,二贼哪里还熬得住?贾虎先熬不过,嘶声道:“老爷别打了!我招!我全招!”
魏英见同伙松口,也只得瘫软在地,有气无力地道:“招……我们也招……”
杨知县命刑房书吏录供。二贼这才将如何从藏珍寺出走,如何住在万隆店,如何在临安城连续作案十余起,以及昨夜如何潜入京营殿帅府盗窃凤冠霞帔、珍珠细软等情,一五一十,供认不讳。连同赃物藏于万隆店客房地板下的隐秘处,也一并交代清楚。
杨知县即派柴、杜二位班头,速带人马前往万隆店起赃。果然,按二贼所说,起获了殿帅府失窃的全部珍宝赃物,证据确凿。
案件告破,杨知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对济公更是感激不尽。然而,济公却似乎并未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他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月色,心中盘算的,是另一场更为凶险的约会——与八魔在金山寺的生死之约。时辰,似乎快到了。这正是:才破京都窃宝案,又赴金山降魔约。毕竟济公如何应对那魔火金光阵,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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