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水火棍无情,直打得贾虎、魏英二贼皮开肉绽,鲜血浸透了裤管。眼见知县杨文禄又要动大刑,贾虎终于熬刑不过,嘶声喊道:“老爷饶命!小的愿招!愿招啊!”
魏英也瘫软在地,气若游丝:“招……我们都招……”
杨知县冷哼一声,命书吏录供。二贼这才将如何在临安城做下十三起窃案,如何盗取京营殿帅府凤冠霞帔、珍珠细软等情,一一供认。并言明赃物已交与勾栏院相好的妓女碧桃保管,碧桃并不知是赃物。
杨知县即派柴、杜二位班头,速往勾栏院起赃。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正当杨知县以为案情已明,可以结案时,一直在旁静观的济公却开口道:“杨老爷且慢。这两贼在本地行窃,尚属小事。还有一桩泼天大事,关系四条人命,须得问个明白。”
杨知县忙问:“圣僧所指何事?”
济公摇着破扇子,指着堂下二贼:“便是那镇江府金沙岭,明火执仗抢劫卸任知府罗声远家眷,杀死镖师,并冒用雷鸣、陈亮、秦元亮、马兆熊之名的大案!这四条好汉如今含冤屈打成招,押在刑部死牢。和尚我受人之托,要管这闲事。还请老爷细细拷问,也好还他四人一个清白。”
杨知县闻言大惊,惊堂木重重一拍:“贾虎、魏英!金沙岭劫杀官眷一案,你等从实招来!共有几人参与?为何要冒充他人?”
贾虎、魏英一听此事,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筛糠般抖起来,连喊冤枉:“老爷明鉴!那金沙岭的事,小人实在不知啊!”
杨知县见其神色,更断定其中有鬼,怒喝道:“看来不用重刑,你等是不肯招了!来呀!大刑伺候!”
衙役如狼似虎,抬上夹棍。这“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夹棍乃五刑之祖,专治刁滑顽匪。衙役将二贼脚踝套入棍中,两边发力,只听“嘎吱”作响,二贼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招不招!”杨知县厉声喝问。
贾虎、魏英痛得死去活来,魂飞魄散,心知今日若不招认,必被活活夹死。贾虎率先崩溃:“招!我招!求老爷松刑!”
待夹棍稍松,贾虎涕泪横流,断断续续供出道:“回……回老爷……原本……原本我等是镇江府藏珍寺的……月明、月朗两位师父,也……也是绿林中人物。那日,只因黑毛虿高顺与雷鸣、陈亮、秦元亮、马兆熊有仇,我们九个人便去了金沙岭……除了我二人,还有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恨地无环李猛、低头看塔陈清,连同月明、月朗两个和尚,一共九人……杀了镖师,抢了金银和两位侍妾……故意留了雷鸣他们四人的名号……事后,两个美貌侍妾被月明、月朗强行霸占,金银他们也拿了大头……我等分赃不公,才与李猛、陈清负气出走……黄庆、谢广、高顺三人,眼下还藏在藏珍寺里……”
杨知县听罢,倒吸一口凉气,此案竟牵涉如此之广!他看向济公:“圣僧,您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济公道:“此事简单。请老爷备下一套海捕文书,和尚我带着柴、杜、雷、马四位班头,再调些本地官兵,去那藏珍寺走一遭,将那一干恶贼擒来。老爷这里先将贾虎、魏英收监,待擒获众贼,一并解送刑部结案。”
杨知县连连称善,即刻办理文书。当晚,济公在县衙书房安歇。次日一早,便带着四位班头,点了二百精壮官兵,浩浩荡荡直奔镇江府藏珍寺。
到得藏珍寺,已是午后。官兵将寺庙围得水泄不通。柴元禄等四位班头各执铁尺,率先闯入东跨院。恰见赛云龙黄庆正举刀欲杀害被妖法定住的华元志、武定芳!
“恶贼住手!”柴头一声暴喝,如同晴天霹雳。
黄庆、谢广大惊,抽刀欲抗。端坐上首的月明、月朗二僧却哈哈狂笑,推开众人:“二位贤弟闪开!区区几个鹰爪孙,何足道哉!看洒家略施小术,叫他们来得去不得!”
说罢,月明口念邪咒,用手一指,喝声:“敕令!” 柴、杜、雷、马四位班头顿觉周身一麻,竟如泥塑木雕般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月明狞笑着抽出戒刀,便要行凶。千钧一发之际,忽听角门处传来一声懒洋洋的佛号:“阿弥陀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几个秃驴竟敢在此害人,就不怕佛祖降罪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穷和尚,趿拉着破鞋,摇着破扇,慢悠悠地踱了进来,正是济公!
月明、月朗见是个肮脏穷僧,哪里放在眼里?月明斥道:“哪里来的野和尚,敢管佛爷的闲事!” 口中咒语再起,手指济公,喝道:“定!”
谁知济公不闪不避,只用破扇子随意一指,笑道:“你这定身法,还是自己留着用罢!” 说也奇怪,那月明、月朗反而自身一僵,被定在当场!黄庆、谢广见势不妙,转身欲逃,济公再指:“你也定!你也定!” 二贼也顿时僵立不动。
济公这才不慌不忙,走过去在柴、杜、雷、马及华、武六人身上各拍一下,解了定身法。六人如梦初醒,忙向济公道谢。华元志、武定芳得知眼前便是名震天下的济公活佛,更是敬服不已。
济公吩咐官兵入寺搜查,果然在西跨院捆着孙九如和高顺,又在夹壁墙中救出了惊惧交加的杜彩秋、李丽娘两位夫人,并起获大批赃物。藏珍寺交由地方官看管,日后充公。
济公押解着月明、月朗、黄庆、谢广、高顺、孙九如六贼,用囚车装了,两位罗府侍妾则雇了驼轿,一行人返回临安。
途中,恰遇莫公子骑马带人出游。莫公子一见济公,滚鞍下马,拉住诉苦:“圣僧啊!您卖我那三个‘虫王’好是厉害,在秦相府赢了几千两银子!可恨回家后,那‘镇山五彩大将军’竟掀翻罐子跑了!我听着声在前厅叫,拆了前厅;又在书房叫,拆了书房……一连拆了二十多间房,连个虫影也没见着!圣僧还有好的没有?再卖我几个!”
济公忍俊不禁:“公子爷,那蟋蟀与你缘分已尽,强求不得。待和尚日后得了好的,再与你送去罢。” 莫公子这才悻悻而去。
回到钱塘县,杨知县闻报出迎。先将罗府两位侍妾妥善送回,随即升堂问案。月明等六贼见贾虎、魏英已招供,又人赃并获,只得画押认罪,并供出在逃的李猛、陈清。
杨知县备齐文书,命人将月明、月朗、黄庆、谢广、高顺、孙九如连同狱中的贾虎、魏英,一并解送刑部。至此,金沙岭劫杀官眷、栽赃陷害四条好汉的滔天巨案,终于真相大白!
退堂后,杨知县在书房设宴款待济公,感激不尽:“若非圣僧,此等迷案如何能破?那四位好汉的冤情如何得雪?”
济公正抓着一只鸡腿大嚼,闻言笑道:“也是他们恶贯满盈,合该败露。和尚不过恰逢其会罢了。”
正说笑间,济公忽然脸色一变,打了个寒颤,手中鸡腿也掉在桌上。他掐指一算,神色顿显匆忙,起身拱手:“杨老爷,和尚有急事,得立刻就走!”
杨知县挽留不及,只见济公已匆匆出了书房,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县衙之外。杨知县心中纳闷,不知又有什么大事,能令这位游戏人间的圣僧如此仓促。这正是:巨案得雪冤屈明,魔劫将至圣僧行。毕竟济公为何匆匆离去,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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