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与阿木乘坐的宫中马车,辘辘驶过州府熟悉的青石板路,穿过巍峨的城门,将“百草轩”的烟火气息远远抛在身后,一路向北,驶向那座象征着权力顶峰的紫禁城。车内,林薇薇闭目养神,面色平静,心中却如潮涌。此行与前次奉诏入京救治皇帝急症截然不同,那是临危受命,事毕即返。而此次,是作为长期的药膳调理师入驻深宫,时长三月,甚至可能更久。这意味着她将真正置身于宫廷这个天下最复杂、最微妙的漩涡中心,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阿木坐在一旁,双手紧握着一个装满药材和工具的箱子,神情紧张而肃穆。
与此同时,州府清平坊的“百草轩”内,随着林薇薇的离去,气氛也悄然发生了变化。铺门照常开启,药香依旧弥漫,但伙计们都能感觉到,那个定海神针般的身影不在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年轻的春生身上。
春生站在柜台后,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想起师父临行前的嘱托:“稳字当头,守成为要。”他深知,自己此刻最重要的,不是锐意进取,而是稳住局面,确保店铺在林薇薇离店期间平稳运行,不出纰漏。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所有伙计,开了一个简短而明确的晨会。
“诸位,”春生的声音比平时略显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师父应召入京研讨药膳,归期未定。在此期间,店内一应事务,由我暂代掌柜之职。师父临行有命:一切照旧,各司其职,精益求精,稳中求进。望诸位同心协力,守好‘百草轩’这块招牌,待师父归来,论功行赏。”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清晰的责任划分和稳定的预期。伙计们见春生沉稳有度,心下稍安,纷纷应诺。
随后,春生便投入了繁琐的日常管理中。他比以往更加勤勉,每日最早到店,最晚离开。核对前日账目、安排当日药材加工、接待重要顾客、处理突发事件……事无巨细,他都亲自过问,谨慎决策。他谨记林薇薇“稳定为上”的教导,对于老主顾的需求,尽量满足;对于新的合作意向,则采取保守态度,多以“需等掌柜归来定夺”为由暂缓。石头和阿木也尽心辅佐,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三人配合日渐默契。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林薇薇离店的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很快,州府商界便传开了“林安人被召入宫,归期难料”的消息。一直对“百草轩”虎视眈眈的“永盛堂”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几日后的一个上午,“永盛堂”州府分号的掌柜,那位曾与林薇薇有过交锋的赵文昌,竟亲自带着两个随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百草轩”。他环顾店内,目光最终落在正在柜台后核对账目的春生身上,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
“哟,这不是春生小哥吗?几日不见,越发有掌柜的气度了。”赵文昌语带讥讽,“听闻林安人高升入宫,真是可喜可贺啊!这下‘百草轩’群龙无首,小哥年纪轻轻,担此重任,可还应付得来?”
店内气氛瞬间一凝,伙计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紧张地望过来。石头眉头紧皱,正要上前,却被春生用眼神制止。
春生放下账本,缓缓抬起头,面色平静无波,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地道:“原来是赵掌柜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家师确是应召入京,切磋药膳技艺,乃‘百草轩’之光。店内事务,晚辈虽才疏学浅,然蒙师父信任,暂为打理,更有石头叔、阿木叔及诸位伙计鼎力相助,一切如常,不敢有负师父重托。赵掌柜若是惠顾小店,晚辈欢迎之至;若是另有指教,也请明言。”
一番话,滴水不漏,既维护了师门尊严,又表明了店铺运转正常,更点明了自己并非孤军奋战。赵文昌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干笑两声:“呵呵,小哥倒是伶牙俐齿。指教不敢当,只是同行之间,关心一二。毕竟这药膳行当,水深得很,年轻人嘛,还是要多听听前辈的经验,免得行差踏错,毁了林安人辛苦打下的基业。” 言语中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春生神色不变,淡然道:“多谢赵掌柜关心。‘百草轩’立店之本,在于诚信与品质,此乃家师谆谆教诲,晚辈时刻不敢忘怀。至于经营之道,各有其法,不劳赵掌柜费心。若无事,晚辈还要核对账目,恕不奉陪了。” 说罢,微微颔首,便重新拿起账本,不再看他。
赵文昌讨了个没趣,在几个伙计隐含敌意的目光下,悻悻然地拂袖而去。
这场面对面的交锋,春生应对得体,沉稳冷静,赢得了店内伙计们由衷的敬佩,也让暗中观察的一些同行收起了几分小觑之心。然而,春生心中明白,这仅仅是开始。“永盛堂”的明枪暗箭,绝不会就此停止。
果然,随后几日,市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流言,诸如“林安人入宫实乃其方子出了问题被召去问话”、“百草轩核心技艺随林安人入宫,店内产品已大不如前”等等,试图动摇顾客信心。春生与石头商议后,决定不予理会,坚信“清者自清”,而是更加注重产品质量和服务,用事实说话。他让阿木加强了对每一批产品的检验,并让伙计们在为顾客服务时,更加耐心细致地讲解产品功效和用法,巩固信任。
与此同时,春生也开始展现出超越年龄的远见。他意识到,仅仅防守是不够的。师父入宫,虽带来风险,也蕴含着机遇。若师父能在宫中立足,“百草轩”的声誉将更上一层楼。他必须让店铺在师父离店期间,不仅稳住,还要有所积累,以待将来。他开始更加细致地记录顾客反馈,尤其是对新品“秋梨罗汉膏”和“健胃消食散”的意见,思考优化方案;他也更加关注江南周管事的来信,从中分析市场动态,为未来的产品规划做准备。
就在春生于州府独掌大局、初显锋芒之际,林薇薇与阿木也已抵达京城,被安置在皇城西苑一处僻静的宫院中。此处虽不及上次的“静舍”自由,但条件尚可,一应器具也算齐全。严嬷嬷前来交代了宫规禁忌,尤其强调在宫中行走需谨言慎行,非召不得随意走动,药膳所用食材药材皆由御药房统一供给,需严格登记。
次日,林薇薇便在严嬷嬷的引领下,于坤宁宫偏殿首次拜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年约四旬,容貌端庄,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郁色和疲惫,确如信中所言,是长期思虑劳心、肝脾不调之象。林薇薇依礼参拜,垂首恭立,不敢直视。
皇后语气温和,询问了些许药膳调理的原理和注意事项。林薇薇谨记身份,回答得极其谨慎,只言“食养胜于药治”、“调理需顺应四时阴阳”、“平和为要”等基本原则,绝口不提具体方药,更不涉及太医署的诊疗方案。
初步接触后,林薇薇回到住处,与阿木一起,根据所见所闻和严嬷嬷提供的一些娘娘饮食喜好,开始拟定初步的食养方案。她决定从最平和、最安全的药食同源之品入手,如山药、茯苓、莲子、百合、桂圆等,设计成融入日常御膳的汤羹、粥品或茶饮,循序渐进,观察反应。每一款方子,她都详细写明原料、制法、功效及可能禁忌,呈交严嬷嬷转御膳房试制,并由太医署查验后方可呈送。
深宫的生活,单调而压抑。但林薇薇心无旁骛,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为皇后调理这件事上。她深知,自己在此地的立身之本,唯有扎实的技艺和谨慎的态度。她与阿木日夜钻研,反复推敲,力求万无一失。
时光流逝,州府与京城,两地相隔,却命运相连。春生在风雨欲来的商海中,努力掌稳着“百草轩”的舵;而林薇薇则在步步惊心的深宫里,小心翼翼地播撒着药膳的种子。璞玉需经打磨,真金不怕火炼。师徒二人,在不同的战场上,各自经历着成长的淬炼,也为“百草轩”的未来,积蓄着更深沉的力量。药香飘过宫墙,也萦绕在遥远的南疆州府,预示着更广阔的天空,正在前方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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