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门外传来细微响动。
陆白立刻从枕下抽出一根短棍。
按理说,寻常木棍对付鬼物根本无用,物理攻击对灵体本就不奏效。
可他这根棍子不同,早已浸过黑狗血、桃枝水,又经阳符日晒,汇聚了极旺的阳气。
一旦触碰到邪物魂体,顷刻间便可令其消散。
他低声冷笑:“没想到还真有人不怕死,敢半夜来找麻烦。”
“出来啊!躲头藏尾算什么本事?有种现身,咱们堂堂正正过两招。
正好我手痒得很,你要是再磨蹭,等会儿我扒了你牙!”
本以为这话能震慑对方,谁知那暗处的存在仿佛听了个笑话,非但没退,反而透出几分讥讽之意。
“别装了!我知道你不是人,是脏东西就给我滚出来!我不喊老和尚,一对一,今晚咱俩分个高下!”
话音未落,院中那棵老桃树上,竟坐着一个红发男子,正歪着头,眼神古怪地盯着他看。
陆白心头一紧——这可不是普通的鬼。
这是傀儡,比寻常亡魂更凶险百倍。
人死后若有滔天怨念卡在喉间不得化解,久而化妖;若妖未被收服,继续滞留人间,历经岁月熬炼,便会蜕变成傀儡。
它拥有人形、鬼魂,还融合了多种妖术,近乎鬼怪中的巅峰存在。
面对这种东西,陆白也不敢托大。
凭他现在的本事,想制服一个成形傀儡,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小子,我就站这儿,倒要瞧瞧你打算怎么对付我?本来还想客客气气跟你打个招呼,谁承想你压根就不拿我当人看啊?爬上来啊,咱俩玩玩去?”
陆白眯着眼,细细打量树上的这具傀儡。
那张脸上生着密密麻麻的绒毛,活像个山野里的老猿,可体格却比寻常猴子大得多,足足有三丈高。
双臂一张,横跨四五米都不止,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他抬头看了看脚边那棵桃树,树干不算粗壮,心想干脆一脚踹断树根,让这家伙摔下来得了。
正要抬腿,忽听屋里一阵急促脚步声,老方丈竟从禅床上一跃而下,连鞋都顾不上穿,飞也似地冲进院子,一把拦在他面前:“哎哟喂!使不得使不得!我的小祖宗,你可知道这棵树对我多要紧?三十多年了啊,我亲手栽下的,日日浇水说话,它早有了灵性,是我半个伴儿!你要真把它踢折了,今儿个别想走出这庙门——我豁出老命也得把你拍晕!”
奇怪的是,老方丈望着树上那狰狞身影,脸上竟无半分惧色,反倒像是见了熟人般自在。
陆白忍不住道:“我说,您该不会跟这玩意儿还认识吧?它在这儿晃荡,您不觉得邪门?”
老和尚摇摇头:“邪什么门?它是我的老朋友了。
平日饿了就来我这儿讨口饭吃,我高兴了还给它整点热乎的。
傀儡也分好坏,不能一竿子打死。”
树上的傀儡挠了挠头,嗓音沙哑又烦躁:“老头儿,说好给我留个红糖馒头的,刚才我去锅里翻了个遍,啥也没有!你是不是又忘了?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不起?太让我寒心了。”
老方丈哼了一声:“你自个儿心里没数?有时候留了你不来吃,冷在锅里一晚上,第二天全馊了,糟蹋粮食!我干脆不备了。
下次想吃,提前说一声。
这一粒米一滴汗,都是我在山上一锄一锄刨出来的。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连孩子都会念的诗,你倒好意思浪费?”
陆白听得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佛门中人竟能和一只傀儡处得像街坊邻居似的。
在他认知里,这类东西与妖鬼无异,靠吸食人的精气活命。
一旦断了阳气滋养,魂魄就会溃散,终归化作虚无。
他盯着老方丈平静的脸,忍不住问:“要是别人知道你养了个傀儡当朋友,会怎么看?你在寺里还能立足吗?”
老和尚笑了笑:“小兄弟,我懂你的顾虑。
可它早就洗心革面了,不再害人。
如今吃几个红糖馒头就能稳住魂魄。
再说,若它沾了人血,身上必有腥气,我闻得出来。
真要是作恶,我早一掌把它打得烟消云散,哪还轮得到你来操心?”
这几句话震得陆白心头一颤。
靠吃甜馒头维生的傀儡?这简直就像让一头嗜血的山豹改吃青菜萝卜,几乎不可能。
可即便如此,他仍不信邪——本性难移,那是铁打的道理。
身为道士,他自有职责所在。
当即掏出桃木剑,摆起八卦阵,在院中布下周天方位,又取出几滴黑狗血,洒向四方镇邪驱祟。
傀儡目睹眼前这一幕,内心翻江倒海,情绪复杂得难以言表。
“你这小子,是不是压根就没把老爷子的话当回事?他刚才是怎么说的?说我不会害人!你听见没有?怎么转头就忘了?”
“现在倒好,你一上来就摆出个七星阵,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非得把我逼到绝路上才算完?是不是非要拉着我一起完蛋,你才甘心?”
一看这傀儡的反应就知道,他过去肯定没少和道士打交道。
否则一个傀儡,怎么会连七星阵这种东西都门儿清?这事本身就透着股邪乎劲儿。
陆白冷冷地盯着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老头子说得再动听,我也不会信。
你是傀儡,这一点就够了。
我绝不可能留你在世上。”
傀儡急了,语气也跟着沉下来:“小兄弟,你这倔脾气,真是前所未有!赶紧把桃木剑放下,别逼我动手。
你要再这样闹下去,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是我几十年的老友,别人要伤他都行,唯独你不许碰他一根手指!”
这话一出口,陆白心里只觉得这老方丈简直是糊涂到了极点。
七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早就不行了,能活几年还说不定。
等他哪天闭眼走了,谁还能天天给他做红糖馒头、炖菜煮汤?
到时候这傀儡没了约束,还不是照样出去祸害别人?这根本不是猜的,而是迟早会发生的事。
留下这个隐患,对他以后的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师傅临终前可是亲口告诫过:再遇上妖物若不下手除掉,反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等着遭诅咒——一辈子穷困潦倒,连一分钱都挣不到。
自从离开师门独自闯荡,陆白早就尝尽了没钱的苦。
男人一旦穷了,霉运接二连三地来,谁都能踩你一脚。
他清楚得很,自己不能犯这种错。
眼看陆白铁了心要动手,傀儡知道再多解释也没用,就像一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蛮牛。
他只能猛地起身,拔腿就逃,速度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
“你还想跑?”陆白冷笑,“我布下的七星阵,比寻常道士狠多了。
你的七魂六魄早已被锁死,肉身就算逃出去十里,魂也走不出阵外。
到最后,只剩下一具空壳罢了。”
“拖得越久,你就离死越近。
不用我送你上路,你自己也会一步步走进阴间。”
傀儡停下脚步,回过头,咬牙切齿:“你根本就是个无赖!再这样逼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冲下来撕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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