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内,郑成功的延平王府前,旌旗蔽日,鼓乐喧天。朱红的府门两侧,排列着手持长矛的郑氏亲兵,甲胄鲜明;府前广场上,文武官员按品级列队,清一色的绯色官袍,躬身肃立,目光齐齐望向远方,南明永历帝派来的敕使,正乘坐着装饰华丽的马车,在一队禁军的护送下缓缓驶来。
车驾停下,敕使手捧明黄色的圣旨,缓步走上台阶。郑成功早已身着亲王冕服,立于府门正中,见敕使到来,他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地,行三跪九叩大礼,动作恭敬得无半分迟疑。“臣郑森,恭迎圣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回荡在广场上,连带着身后的文武官员也跟着齐刷刷跪倒,场面肃穆得近乎庄严。
府内的大殿上,圣旨展开,敕使抑扬顿挫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延平郡王郑森,忠勇可嘉,屡破逆清,护我明祚……今特封尔为‘忠孝亲王’,赐上方宝剑,总领东南抗清诸军,便宜行事……望尔不负朕望,早日挥师北伐,光复南都,迎朕还京!”
“臣遵旨!” 郑成功再次叩首,接过圣旨时,眼眶已然泛红,他举起圣旨,对满殿文武朗声道:“诸位同僚!圣上犹在滇南受苦,清廷窃据中原,我等身为大明臣子,当以‘光复社稷’为己任!郑森在此立誓:此生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不能驱逐北虏、迎回圣驾,誓不瞑目!”
满殿官员齐声附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声音震得殿顶瓦片微颤,一股“忠义”之气弥漫开来。消息很快传遍东南,甚至通过郑氏的商路,迅速传到了淮安——郑成功对南明的“赤胆忠心”,再次成为天下热议的话题,不少拥明士子纷纷称颂其“千古忠臣”,连带着对复国军“不尊王命”的议论也多了起来。
淮安行辕的议事厅里,这份“福州盛事”的情报刚递上来,李锐就忍不住“嗤”了一声,把情报拍在案上:“什么‘忠孝亲王’,什么‘总领东南诸军’!南明都快亡了,永历帝躲在滇南连自保都难,郑成功还对着一道空圣旨跪来跪去,这不是愚忠是什么?”
陈璘也跟着点头,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就是!上次联合北伐,他想借咱们的力争功,这次又借着永历的圣旨‘总领诸军’,明摆着是想借‘正统’的名头,把咱们复国军也纳入他的麾下!他这‘忠义’,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权势!”
厅内的“自立派”将领纷纷附和——他们跟着赵罗从铁石山杀出来,见惯了南明的腐朽无能,对“尊明”本就没多少执念,如今见郑成功借着“忠义”拔高自己,更是打心底里不屑。
只有张彦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反驳:“诸位此言差矣!郑将军毕竟是大明亲王,尊奉圣上是臣子本分。永历帝虽远在滇南,却是天下汉家的正统,咱们复国军也奉永历正朔,岂能非议‘忠义’二字?”
“奉正朔是一回事,听调遣是另一回事!” 李锐立刻反驳,“上次南明想断咱们的粮饷,这次郑成功借着圣旨‘总领诸军’,张参军忘了?南明的‘正统’,从来都是用来算计咱们的工具!”
双方争执不下,目光都投向了主位的赵罗。他一直沉默着,手指轻轻叩击案上的情报,直到厅内安静下来,才缓缓开口:“郑成功的‘忠义’,是真的;但南明的腐朽,也是真的。”
一句话,让厅内瞬间安静。赵罗拿起情报,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郑成功是前明旧臣,从他父亲郑芝龙那辈起就受大明恩禄,他的‘忠义’,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信南明能复兴,信永历帝能带领大家驱逐北虏,所以他愿意跪圣旨,愿意受册封,愿意为‘光复社稷’拼尽全力。”
“可他错了。” 赵罗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冷冽,“他错把南明的‘正统’当成了抗清的希望,却没看清南明早已烂到了根,马士英、阮大铖在南京争权夺利,苛捐杂税逼得百姓卖儿鬻女;永历帝身边的宦官专权,大臣们互相倾轧,连粮草军饷都凑不齐,这样的朝廷,就算迎回南京,又能做什么?不过是换一个主子继续压榨百姓,继续内斗罢了。”
他看向张彦,语气缓和了些:“张参军,咱们奉永历正朔,是为了减少抗清的阻力,是为了凝聚天下汉人的人心,不是为了做南明的‘忠犬’。当年南明断咱们粮饷、搞削藩阴谋,难道忘了?郑成功的‘忠义’,救不了腐朽的南明,也不能绑住复国军的手脚,咱们的路,得自己走。”
张彦沉默了,他知道赵罗说得对,可“正统”二字像块石头压在心头,让他难以释怀。
就在这时,周岳匆匆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份明黄色的卷轴,神色复杂:“大都督,南明的圣旨到了,永历帝封您为‘江淮伯’,还下了一道敕令,让您‘听候忠孝亲王(郑成功)调遣,即刻出兵配合郑氏北伐,共图南京’。”
“终于来了。” 赵罗接过圣旨,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娟秀,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字字句句都在强调“君臣名分”,要求他“以大局为重,服从郑亲王调度”。
厅内的将领们瞬间炸了,“凭什么让咱们听郑成功的调遣?”“南明自己没本事,倒会指手画脚!”“这圣旨不能接!”
赵罗却异常平静,他把圣旨合上,放在案上,对周岳道:“传本督的话,圣旨留下,至于‘听候调遣’,回复来使,就说江淮防务吃紧,清军在山东蠢蠢欲动,复国军需固守江淮,暂难出兵北伐。另外,告诉来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复国军抗清之心不变,但如何用兵,需看江淮的实际情况,不能盲目行事。”
“留中不发?” 周岳有些惊讶,这相当于变相拒绝了圣旨。
“是留中不发。” 赵罗点头,语气坚定,“咱们不抗旨,也不遵旨,给南明留几分面子,也守住咱们的底线。复国军可以奉永历正朔,可以称‘大明江淮伯’,但绝不会听任何人的调遣,更不会为了别人的‘忠义’,把江淮的根基赔进去。”
南明来使没想到会被如此“软拒”,气得拂袖而去,临走前撂下狠话:“赵大人若执意抗命,便是不忠不义,天下人自有公论!”
消息传到福州,郑成功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本以为借着圣旨能拉拢甚至掌控复国军,却没想到赵罗如此强硬,连永历的圣旨都敢“留中不发”。他身边的谋士劝道:“王爷,赵罗野心不小,复国军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咱们不能再把他当盟友,得早做提防。”
郑成功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赵罗非池中之物,江淮也非南明能掌控……罢了,先顾北伐再说,复国军那边,暂且只能听之任之。” 他心里清楚,没有复国军牵制江淮清军,他的北伐也难以成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
淮安行辕里,赵罗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的淮河。圣旨被放在案角,无人再提,它像一个象征,标志着复国军与南明朝廷的关系彻底降至冰点。而与郑成功的关系,也从“江海同盟”变得微妙起来,表面上依旧是“抗清盟友”,暗地里却因“尊明”与“自立”的理念冲突,渐行渐远。
“忠义”二字,在乱世里格外沉重。郑成功抱着他的“忠义”奔赴北伐,赵罗则带着复国军的“务实”坚守江淮。两条路,两种选择,没有对错,却注定了彼此只能是“有限的盟友”,而非“同心的伙伴”。
赵罗拿起案上的台湾布防图,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南明的猜忌、郑成功的微妙、清廷的内乱,都挡不住复国军的脚步,他要的不是“南明的忠臣”之名,而是实实在在的抗天下的底气。
喜欢明末:从铁匠世家开始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明末:从铁匠世家开始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