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湖边的温情时光似乎过得特别快。转眼,两天过去。
这两天,张波当真放下了通达公司所有纷扰,手机静音,专心致志地在家当起了“全职奶爸”和“模范丈夫”。使出浑身解数,连哄带骗,总算把生闷气的妻子席丹哄得眉开眼笑,又把一对粉雕玉琢的龙凤胎逗得咯咯直乐。
家里重新充满了欢声笑语,仿佛外面的风浪从未存在过。他享受着这难得的、偷来的平静,几乎要把工地、齐奇、水泥、欠款这些烦心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中医大的工地上,时间对于罗明来说,却像是凝固在滚烫的沥青里,每一秒都带着灼人的煎熬。
两天!整整两天!
张波承诺的“这两天过来”,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电话更是石沉大海。
罗明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堆上烤的鱼,口袋里的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昨天又支出50块伙食费,现在账上能动用的,满打满算只剩150块了!那1700块的保命返程钱,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更是碰都不敢碰。
他站在仓库门口,眼神空洞地望着工地大门的方向,心里那点残存的希望,像燃尽的烟灰,一点点冷透、飘散。望眼欲穿,换来的只有工地上扬起的灰尘和工友们不解的目光。
不能再等了!
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念头在他心中扎根——停工!就在今天!必须摊牌!
就在这时——
“滋啦……”
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一声垂死的呻吟,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紧接着,切割机刺耳的噪音、搅拌机的轰鸣、电钻的咆哮……所有依赖电力的声响,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戛然而止!
“大哥!停电了!”罗亮从旁边的工具棚里探出头,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在突然降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罗明猛地回过神。停电了?他心头先是一紧,随即,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狂喜,脸上迅速换上一副略带惊讶和无奈的表情,朝罗亮摆了摆手:“去问问隔壁水电组或者泥瓦组的师傅看看,是停大电了,还是我们这边的分闸跳了?搞清楚怎么回事……”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他环视了一圈瞬间陷入停滞的工地,看着那些茫然停下手中活计、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的工人,他们的脸上带着被打断工作的不耐和一丝对未知的猜测。
罗明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当家作主的果断,盖过了工地的议论声:
“算了!亮子!不用问了!”
他迎着工人们投来的疑惑目光,脸上绽开一个异常“豁达”甚至带着点“体恤”的笑容:
“兄弟们!我看啊,这电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来。再说了,大家伙儿从老家出来,到这省城,辛辛苦苦干了也有十来天了!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也该歇歇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让“歇歇”两个字在寂静的空气里回荡,然后才用更加热情、甚至带着点煽动性的语气宣布:
“今天!放一天假!都给我好好歇一歇!筋骨松一松!这省城这么大,这么热闹,来了不能光在工地窝着当睁眼瞎啊!该出去转转的,都出去转转!去看看长江大桥,逛逛汉正街,尝尝户部巷的小吃!见见世面!”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被汗水浸染、此刻却因意外放假而露出惊喜和期待的脸庞,最后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直戳人心窝:
“要不,等以后回了老家,孩子问起来:‘爸,省城啥样啊?’你咋说?难道就说:‘咳,一直在工地搬砖,啥也没看着!’那多没劲?!”
“哈哈哈!”工棚里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刚才停电带来的烦躁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福利”冲散,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议论和计划出游的喧闹。
“罗老板敞亮!”
“谢谢罗头儿!”
“走!去汉正街瞅瞅!”
“户部巷豆皮,我来了!”
看着瞬间活络起来、收拾东西准备“放假”的工人们,罗明脸上维持着那慷慨的笑容。
电停得正是时候!这“放假”,名正言顺,体面地按下了暂停键。
既缓解了眼前火烧眉毛的资金压力(省下一天50块的伙食费!),又安抚了人心,还落了个“体恤工人”的好名声。
工地上的人声渐渐远去,喧闹被冬日的寂静取代。罗亮跟着许金平、许凯,兴高采烈地挤上公交,目标是闻名遐迩的黄鹤楼。偌大的工地,只剩下罗明一个人。
他像一头困兽,在冰冷简陋的铁皮工棚里来回踱步,脚步沉重而焦躁。铁皮墙在脚步震动下发出轻微的嗡鸣。最终,他颓然跌坐在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后背重重倚靠着冰冷的铁架子,仿佛想从那点坚硬的支撑里汲取一丝力量。
尽管几天前,他已经无数次在脑中推演过各种可能——张波来了,钱到了;张波没来,钱没了;公司倒了,张波跑了……每一种结局,他都试图找出应对之策。然而,事到临头,真正需要他拍板的那一刻,那只悬在命运天平上的手,却沉重得难以落下。
口袋里那1700块保命钱,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
不做回城打算?
如果狠心把这钱也投进去维持,支撑到过年绝对没问题!
但前提是——赌!赌通达公司能熬过这关,赌张波是个讲义气、有担当的老板,赌他罗明押上全部身家(包括兄弟们的退路)不会血本无归!
或者,明天就停工?
带着这1700块,领着兄弟们买票回家!虽然灰头土脸,但至少能保住这最后的退路,不至于流落他乡。
可一想到停工,一股寒意就从脊椎骨升起。
得罪张波!
彻底得罪!
不管通达公司最后是死是活,以张波家在水果湖的背景,想在这三镇地界的建筑行业里捏死他罗明这样的小虾米,简直易如反掌!随便放出点风声,或者在他找活时使点绊子,就能宣告他罗明在三镇建筑圈——再无立锥之地!
前世……那个在97年海南建筑工地上偶遇落魄张波的场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那是他前世命运转折的起点。今生呢?如果他今天选择了停工、退缩,带着对张波的“背叛”回家,那么就算97年他再去海南,也绝无可能再获得前世那样的际遇!张波不会再信任他,更不会给他机会。
难道……难道重生一次,手握那点微薄的“先知”,最终也只能像前世一样,在洋河老家那几亩薄田里刨食,或者靠着多知道几年物价涨跌,在老家小打小闹,做个比前世稍好一点、但终究跳不出农门的“土财主”?他不甘心!那股被生活压下去、又被重生点燃的心火,在胸膛里猛烈地燃烧起来!
“大明,愁眉苦脸的,怎么了?”一个熟悉而带着关切的声音打破了工棚里的死寂。
罗明猛地抬头,只见门口逆光站着一个人影,正是他媳妇的亲大哥——李志文!他连忙收敛脸上的阴郁,强挤出一丝笑容,站起身:“志文哥?你怎么没跟他们出去逛逛?黄鹤楼多有名啊!是不是……要支点钱?”罗明心里一紧,对大舅哥可不能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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