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投在冰冷的水泥路面上。许凯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低声开始“如实交代”:
“哥…年前…年前你不是给了发了些奖金吗?我手上也还有些钱。”许凯的声音带着心虚和挣扎,“我…我没买摩托…钱…钱我…我拿回去还债了…”
“还债?”罗明眉头一皱,声音冷了下来,“什么债?年前不是刚给你结清工钱?还有余钱买摩托,哪来的债?”他记得许凯结婚盖房是欠了些钱,但哪有一年不到就要还的?。
许凯的头更低了,几乎埋进胸口:“是……但是…过年的时候,我三个舅舅,两个姨妈,还有我那两个姑姑…都…都来了…他们说我出息了,能跟着哥你挣大钱了…说当初借钱给我盖房、结婚,是救了我的命…现在看我混好了,也该…也该表示表示…但…但这份情谊,他们日子也紧巴,耽误了…耽误了生息…让我…让我先给点‘利息’…表示孝心…”
“利息?孝心?”罗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声音陡然拔高,“他们让你给多少?!”
许凯被罗明的语气吓得一哆嗦,声音更小了:“也…也没多少…就…就一家给了五百…凑…凑了三千五…他们说这是应该的…说要不是他们当初帮忙,我连房子都盖不起,媳妇也娶不上…娟娟…娟娟也劝我…说都是亲戚,别太计较…我就…我就…”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在寂静的街头炸响!
罗明盛怒之下,几乎是本能地甩手,用尽力气狠狠扇在许凯的脸上!力道之大,打得许凯一个趔趄,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
“啊!”许凯惨叫一声,捂着脸,整个人都懵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怒火冲天的罗明。
但这还没完!
罗明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想到妹妹罗娟挺着大肚子在家操持,这个蠢货却把辛苦挣来、本应改善生活的钱拿去填那些所谓的“亲戚”的无底洞!想到娟娟可能还在为这些吸血的亲戚说好话,他更是怒不可遏!
“我他妈让你犯贱!”罗明怒吼一声,猛地抬脚,狠狠踹在许凯的胸口!
“嘭!”一声闷响。
许凯像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到,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噗通”一声重重摔在五米开外的冰冷路面上,尘土飞扬。他蜷缩着身体,胸口剧痛,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惊恐万分地看着如同怒狮般一步步逼近的罗明。
“起!来!”罗明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许凯心上,“告诉我!你他妈是不是个男人?!啊?!”
许凯被打得魂飞魄散,巨大的恐惧让他忘记了疼痛,连滚带爬地挣扎着站起来,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看着罗明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哥…哥…我…我…”
“你二十七岁了!许凯!”罗明指着他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娟娟才二十!你们连结婚证都他妈打不到!是你!是你把她从家里拐带出来私奔,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是你让她顶着骂名,无名无分跟着你!是你让她年纪轻轻就怀了孩子!现在日子刚有点盼头,你他妈就开始嫌弃她了?听信那些狗屁亲戚的挑唆了?!”
“我没有!哥!我没有嫌弃娟娟!绝对没有!”许凯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声音嘶哑地辩解,“我要是不带她走,她就要被她爸妈嫁给那个周定业了!我是为了救她啊哥!”
“救她?那你现在在干什么?!”罗明厉声打断,步步紧逼,“你和娟娟清清白白从家里出来,周定业那点破事跟娟娟有半毛钱关系吗?别人嚼舌根子你不知道?你他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你那些所谓的舅舅、姨妈,还有你后妈那边的两个姑姑!”罗明的怒火烧得更旺,“他们是真心对你好吗?!啊?!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小时候被你后妈当牲口使唤,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你被你后妈赶出家门,差点冻死在破庙里的时候,是谁把你背回来,顶着压力硬是帮你分了家,让你有个窝棚落脚?!又是谁看你可怜,手把手教你瓦工手艺,让你有口饭吃?!”
“是你小叔!是我姑爷许金平!”罗明的声音震得许凯耳膜生疼,“你那两个姑姑后来是帮了点忙,但那也是被你姑爷裹挟着,怕被人戳脊梁骨!她们真心疼过你几分?!”
罗明喘着粗气,冰冷的数字像刀子一样甩出来:“再看看你盖房子的钱!两万块!你那三个舅舅、两个姨妈,加起来凑了三千!你那两个姑姑,加起来凑了三千!你那个不亲的二叔,出了五千!剩下九千,八千是你姑爷许金平的血汗钱!你自己就出了两千!”
“三千块钱,是不少!”罗明的语气带着一种残酷的对比,“可当初我家要是有三千块钱周转,娟娟至于被逼着要嫁给周定业那个烂人吗?!你他妈现在拿着我给你的、让你买工具挣更多钱的钱,去给他们补‘利息’?补‘孝心’?!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钱你该还,我罗明不拦你!”罗明死死盯着许凯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看穿,“但你告诉我,你那些舅舅姨妈想干什么?!出个几百上千块钱,就想让你感恩戴德一辈子?二十多年没走过动的亲戚,突然就热络得像亲爹亲妈了?为什么?!”
“因为你他妈现在‘出息’了!跟着我罗明,能挣到他们眼红的钱了!所以他们想把你这门早他妈断了八百年的‘富贵亲戚’再捡起来!想趴在你身上吸血!”罗明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许凯心上,“你没结婚、穷得叮当响的时候,他们正眼瞧过你吗?!你那个后妈欺负你的时候,他们放过一个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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