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子?”李秀云脸上的喜悦凝固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困惑和不解,“我们在老家洋河不是有房子吗?青砖大瓦房,敞亮又结实,前后还有院子。要那么多房子做什么?空着落灰吗?”她骨子里对土地的依恋和对“家”的传统定义根深蒂固,省城的楼房在她看来远不如老家的宅院踏实。
罗明知道媳妇的想法,他耐心地掰着手指头分析,语气温和却坚定:
“秀云,你看啊:我在省城工作:华建这边刚起步,常青花园项目正是吃劲的时候,未来几年我的根基肯定都在这里。跑来跑去不现实。
爸在省城看病:省城的大医院、好医生都在这里,爸的病需要长期治疗和复查,回老家不方便。
妈要陪护爸:妈肯定得跟着爸在这边,老两口不能分开。
罗亮还没结婚:他现在跟着我在省城做事,以后成家立业,大概率也在这边了。难道让他一直住工棚或者租个小单间?
许凯跟着我做事:妹妹罗娟也要跟着过来。
老家只有老二一家:罗芳和周剑雄在老家守着那点地和房子,也照顾得过来。
这么多人都在省城:我们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壮劳力,总不能一直像浮萍一样漂着吧?总得在省城有个自己的窝,才算真正扎下根来。”
李秀云听着丈夫一条条分析,眉头却越皱越紧:“这不是租着两套房子了吗?101爸妈住着,301我们住着,娟娟他们挤挤也凑合。再说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老家的眷恋,“等爸的病……治得差不多了,我们……我们不是还要回老家的吗?那时候省城的房子怎么办?空着?租出去?多麻烦!”
“那我呢?”罗明看着媳妇,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和不容置疑的决心,“我好不容易在省城打拼出一点东西,有了股份,当了项目经理,眼看着前途就在这里。难道就因为爸病好了,我就把这些都丢掉,回老家种地或者当个小包工头?我这些年吃的苦、流的汗,不就白费了?就算我不回老家,”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深切的依恋,“那我想你们了怎么办?想爸妈,想孩子的时候,难道每次都千里迢迢跑回去?省城有我们的家,你们随时都能过来,我也能随时回去看你们,这才是长久之计!”
“有孩子呢……”李秀云被丈夫眼中那份深沉的情感触动,脸微微发红,嗔怪地瞥了一眼旁边玩玩具的两个孩子,示意罗明注意言辞。
“事就是这么个事。”罗明总结道,语气不容辩驳,“在省城买房,是必须的。为了这个家能真正安定下来,为了孩子们将来能在省城上学、有更好的起点,也为了我们不用再寄人篱下(租房)。”
李秀云沉默了。
丈夫的决心和条理清晰的理由,让她无法反驳。她心里明白罗明说得对,只是那高昂的房价让她本能地退缩。
半晌,她才带着一丝心疼和迟疑开口:“好吧……那……那买一个房子要多少钱啊?”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家里的积蓄和即将到手的分红够不够。
罗明知道最难的一关过了,松了口气,拿出他了解到的行情:“现在三镇(指省城核心区域)的房价,大概在1500到2000块钱一个平方。买个像咱们现在住的这种两室或者小三室的房子,大概60到90个平方。算下来……”他在心里快速估算了一下,“至少得准备个9万到18万块钱。”
“9万到18万?!”李秀云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瞪大了,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我的老天爷!这么贵啊!十多万呢!这……这在老家能起多少间大瓦房了!都能盖个小楼了!”巨大的数字冲击着她的认知,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省城的房子在她眼里瞬间从“扎根的象征”变成了一个吞噬金钱的巨大窟窿。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试图寻找更“划算”的方案。
忽然,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带着点天真的希冀问道:“省城……省城能自己建房子吗?像老家那样?要是能批块地,我们自己买材料,请人盖!肯定比买现成的楼房便宜多了!省下的钱还能好好装修一下!”她越想越觉得可行,眼睛都亮了起来。在老家,盖房是大事,但也是可控的,一砖一瓦都是自己经手的,踏实。
罗明看着媳妇充满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心直接泼冷水。
他当然知道在省城核心区自己建房是天方夜谭,土地政策、规划审批、建设许可……哪一道门槛都不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跨过去的。
但看着媳妇为了省钱而绞尽脑汁的样子,他心中又软又暖。
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否定媳妇的“宏伟蓝图”,而是用了一种更迂回也更给媳妇面子的方式:“自己建啊?这想法……倒是挺实在的。”他故意露出思索的表情,“不过省城不比乡下,规矩多,得问问清楚。也好,改天我找机会问问波哥,看看在省城自己建房是个什么章程?需要办哪些手续?要是真行,咱们就自己盖,按你喜欢的样式盖!”
李秀云一听丈夫没反对,还说要“问问波哥”,立刻觉得希望大增,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对对对!问问张老板!他路子广,肯定知道!要是能批块地自己盖,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又省钱又合心意!”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盖起的小楼,心里美滋滋的。
罗明看着媳妇重新亮起来的眼神,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自己建房”的想法多半不现实,但至少暂时安抚了媳妇对高房价的恐惧,也给了她一个缓冲和接受的时间。
至于最终如何解决,他相信张波会有更实际的建议,或者,等钱到位了,带秀云去看看那些真正的小区房,或许她的想法会改变。
窗外的夜色渐浓,客厅里暖黄的灯光下,关于“家”的讨论暂时告一段落。
两个孩子玩累了,依偎在妈妈身边打起了小哈欠。罗明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买房的决心更加坚定。
无论是以何种方式,他都要在省城为妻儿老小筑起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安稳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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