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糖，裹着三镇初夏的暖，洒在白沙洲宅基地的每一个角落。刚抹完灰的浅灰色外墙泛着柔和的光，门窗玻璃擦得透亮，连门框上的铜合页都被工人擦得发亮，映着蓝天的影子。院子里的小菜地已经翻好土，土块耙得细碎，母亲前几天捎来的黄瓜种、辣椒种用红绳捆着，放在窗台的木盒里，像等着被唤醒的春天。罗明一早赶来时，帆布包里揣着个牛皮纸小袋，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向日葵，是欣欣昨晚特意给他的——“爸爸，把种子种在爷爷能看见的地方，夏天开花了，爷爷就不用出门也能看太阳花啦。”
“罗经理，您这袋种子比工地的钢筋还金贵吧？”张建军刚指挥工人把剩余的钢管码整齐，看见罗明蹲在小菜地边，赶紧走过来搭手，“昨天我让工人把这块地再松了松，还留了圈小土埂，浇水的时候不会淹到根。”
罗明笑着打开纸袋，里面的向日葵种子颗粒饱满，还混着两颗用彩笔涂了颜色的石子——欣欣说“这是种子的小太阳，能帮它们快点发芽”。他掏出小铲子，在菜地里划出块半平米的地方，每挖一个坑都用手指量一量深度：“5厘米，刚好，太深了芽钻不出来，太浅了容易被鸟啄。”动作有点笨拙，指尖沾了土也不在意，倒像在工地校准钢筋间距似的，每一步都透着认真。
“罗经理，您这种个花比我盖房还细！”旁边清理废料的年轻工人小王凑过来，手里还拎着个装木屑的袋子，“跟着您干这俩月，我学会的可比在工地多——之前不知道铺个通道还要测坡度，抹墙要查空鼓，现在我都想回家给我爷爷也装个扶手。”罗明抬头冲他笑：“过日子就是这样，细点才能舒服。你看这种子，埋深了不行，埋浅了也不行，跟盖房一样，得刚好。”
小王点点头，转身把木屑倒进旁边的麻袋：“您放心，这些废料我都分类装好了，木头能留着给浩浩做小木凳，剩下的钢筋头能给工地焊个工具架，一点不浪费。”罗明想起浩浩之前说要给爷爷做木凳，心里暖了暖——这些工人不仅跟着他学规范，还记着家里的小事，倒像一家人似的。
中午日头升得高了些，手机在兜里震了，是父亲的视频电话。罗明赶紧接起来，把手机架在窗台的砖头上，镜头对着整个院子：“爸，您看，这是您的房间，窗户 1.8米宽，现在太阳刚好照到炕头；这是轮椅通道，坡度 4度，我昨天推过，一点不费劲；那边是小菜地，我刚种了向日葵，欣欣说等开花了，您坐在炕上就能看见。”
镜头里的父亲凑得很近，眼睛有点红，大概是怕罗明看见，又往旁边挪了挪，母亲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明子，炕盘得够大不？我想把你小时候盖的小花被也带来，还有你爸的老茶壶，得找个稳当的地方放。”罗明赶紧说：“炕 1.8米宽，够您俩翻身，我在炕边装了小柜子，能放茶壶和被子，您放心。”
父亲忽然指着镜头里的轮椅通道，声音有点颤：“明子，那通道……真不用人扶？我自己能推？”罗明蹲下来，把手机凑近通道，镜头里能看见水泥表面的防滑纹路：“爸，我昨天推轮椅试了，您自己慢慢推就行，旁边有扶手，累了还能扶着歇会儿。”父亲点点头，眼里的泪终于没忍住，顺着皱纹往下滑：“好，好……比我想的还好，比老家的房子暖多了。”
挂了电话，罗明的眼睛也有点湿，指尖摸了摸窗台上的菜种——从正月跑手续，到二月开工，再到四月收尾，这 118平方米的房子，耗了他四个月的心思，现在终于能让父亲安稳住进来，所有的奔波都值了。
下午赶回工地时，39号楼的内装刚好验收完。张波拿着验收单，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见罗明进来，先递了杯热茶：“家里的收尾差不多了吧？要不要我让后勤科派几个人去帮忙搬东西？”罗明接过茶，笑着说：“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宅基地的事都妥了，五月底就能搬。”他把验收单拿过来，上面“合格”两个字盖着红章，跟宅基地的批文一样，让人心安。
“家里的事妥了，工作才能更踏实。”张波拍了拍他的肩膀，“38、39号楼交了工，后面还有两个项目，不过你要是想多陪陪你爸，我给你批几天假，别太累着。”罗明心里一暖——从开工到现在，张波没少体谅他，连工地的材料都让他优先挑好的用，这份情他记在心里。
散会后，罗明直奔工地仓库。小王已经把从宅基地拉回来的剩余材料送来了，红砖码得整整齐齐，水泥袋封得严严实实，还有几块松木方，是之前装门窗剩下的。罗明掏出本子，一笔一笔记下来：“红砖 23块，留着给工地宿舍补窗台；水泥 2袋，下次修补地面用；松木方 3根，给小王做小木凳，他说要给爷爷用。”
仓库管理员老郑笑着说：“罗经理，您这连块木头都舍不得浪费，比工地的材料员还会算。”罗明拿起一块松木方，摸了摸上面的木纹：“这些不是废料，是能派上用场的——就像家里的小事，看着不起眼，凑在一起就是好日子。”他忽然想起刚种的向日葵种子，心里盼着夏天快点来，父亲坐在炕上，看着窗外的向日葵开花，母亲在小菜地摘黄瓜，浩浩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那才是最踏实的幸福。
傍晚赶回宅基地时，夕阳已经把院子染成了暖红色。张建军正帮着把最后一块废料搬上车，看见罗明来，递过一把钥匙：“罗经理，院门的钥匙，您收好了。我把院子扫干净了，向日葵种子我帮您浇了水，明天再浇一次，保准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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