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清晨的训练场上,往日里龙腾虎虎的喊杀声,被一阵阵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所取代。一个正在练习拼刺的战士,突刺的动作还没做完,突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快!卫生员!又有人晕倒了!”
楚云飞快步冲了过去,探了探那战士的鼻息,又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铁青。
这已经是今天上午,第三个在训练中晕倒的战士了。
指挥部的山洞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不行了!营长!教导员!再不想办法,咱们的队伍就垮了!”负责后勤的赵四,将一小撮灰黑色的粉末,重重地拍在了沙盘上,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此刻写满了绝望,“这是我们最后的盐了!全营上下,包括乡亲们在内,三万多口人,从今天起,就要断盐了!”
“断盐……”
这两个字,像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指挥官的心上。
“怪不得!”二狗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懊恼地说道,“我说弟兄们这几天怎么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浑身没劲,连扛机枪都嫌沉!原来是没吃盐!”
“不光是没力气。”楚云飞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脱下军帽,露出了满头的汗珠,声音沙哑,“盐,是人活命的根本!长期缺盐,人会浮肿,会心慌,会抽搐!别说打仗了,连走路都走不稳!再这么下去,不出半个月,我们这支队伍,就会不战自溃!”
“他娘的!”张大牛一脚踹翻了身旁的弹药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来回踱步,嘶吼道,“鬼冢这个狗日的,太毒了!他知道硬打打不过咱们,就跟咱们玩阴的!用这铁桶阵,把咱们活活憋死、耗死!”
自从上次的“游击战”演习之后,张大牛他们就将这套战术发挥到了极致。化整为零的小股部队,如同无处不在的幽灵,不断地袭扰着鬼子的封锁线。然而,鬼冢就像一个铁了心的乌龟,任凭你在外面怎么敲打,就是死守着据点和炮楼不出来,同时不断地加固封锁,切断了根据地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们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军。
“不能再等了!”方振武指着日益萎靡的战士们,声音里充满了焦虑,“我们必须立刻打破封锁!搞到盐!”
“怎么打破?”黑三扛着大刀,瓮声瓮气地说道,“现在鬼子所有的据点都跟刺猬一样,咱们这点人,冲上去就是送死!他们的巡逻队也学精了,都是几十人一队,还带着机枪,根本不给咱们下嘴的机会!”
指挥部里,再一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硬冲,不行。”
林啸天的声音,冷静地响起。他一直站在沙盘前,用一根炭笔,在鬼子那道密不透风的封锁线上,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缝隙。
“但是,我们可以把他这个铁桶,暂时地,敲开一个缺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啸天,你有什么办法?”张大牛急切地问道。
“声东击西。”林啸天的手指,在沙盘上,画出了两条截然相反的进攻路线。
他首先指向了东边,一座被重点标记出来的、规模巨大的鬼子中心据点——“大平台据点”。
“这里,是鬼子整个东部防线的指挥核心,驻有一个加强中队,还有炮兵。是他们防守最严密,也是他们最看重的地方。”
他又指向了西边,一条不起眼的、几乎被遗忘的山间小路。
“这里,是‘一线天’峡谷的西侧出口,地势险要,道路崎岖,只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外界。因为难走,鬼子在这里的防御,只有一个班的兵力,守着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制碉堡。”
“你的意思是……”方振武的眼睛亮了。
“没错。”林啸天点了点头,他的计划,大胆而又清晰,“张大哥!黑三当家的!”
“在!”
“我需要你们,带领我们的一连和二连,我们所有的主力,所有的重武器!今天晚上,对东边的大平台据点,发起一次佯攻!”
“佯攻?”
“对!佯攻!”林啸天的声音,不容置疑,“动静要大!炮火要猛!要打出我们准备跟他们决一死战的气势!要把鬼子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援兵,都给我死死地吸引到东边去!”
“好!这活儿俺喜欢!”张大牛和黑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嗜血的兴奋。
“在你们把东边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林啸天的目光,转向了楚云飞和猴子。
“楚教官,猴子!”
“到!”
“你们,带领我们最精锐的突击小队,三十人!跟着我,从西边,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个木头碉堡,给我悄无声息地端掉!然后,护送我们的运盐队,从这个缺口,冲出去!”
“运盐队?”
“对。”林啸天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李部长已经帮我们联系好了。在封锁线外面三十里地的‘破风口’,有一支商队,会给我们准备好至少五百斤的盐。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天亮之前,拿到盐,然后,再悄无声息地,从这个缺口,撤回来!”
一个“锤子”,一个“锥子”!
一个负责用雷霆万钧之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一个负责用最精准、最致命的速度,直插敌人最柔软的腹地!
“好!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方振武兴奋地一拍大腿,“就这么干!”
……
午夜,大平台据点外。
“打!!!”
张大牛一声令下,埋伏在山坡上的十几挺轻重机枪和四门迫击炮,在这一瞬间,同时发出了怒吼!
“哒哒哒哒……!”
“咚!咚!咚!”
密集的弹雨和炮弹,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瞬间将整个据点笼罩了进去!
“敌袭!八路军主力!八路军的主力来偷袭了!”
据点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刺耳的警报声和鬼子惊恐的叫骂声,响彻了整个夜空!
“给我顶住!快!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
几乎在同一时间,西边,“一线天”峡谷的出口。
林啸天带着三十名浑身涂满泥彩的突击队员,如同三十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那个木制碉堡的下面。
“一组,左翼。二组,右翼。”林啸天通过压在喉咙上的微弱气声,下达着命令,“三组,跟我来。记住,只用刀。”
“是。”
三十道黑影,瞬间分成了三股,消失在了黑暗的草丛中。
碉堡里,十几个伪军,正围着一堆篝火,打着哈欠,烤着火,丝毫没有察觉到,死神,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突然!
十几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四面八方,同时扑了进来!
“噗嗤!”
“呃……”
寒光闪过,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十几个伪军,就在睡梦中,被干净利落地,割断了喉咙!
“安全!”
林啸天打出信号。
早就在后面待命的,由赵四率领的几十名民兵组成的运盐队,立刻推着十几辆独轮木板车,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这个被撕开的缺口!
“快!快!快!时间宝贵!”
队伍像一阵风,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
“报告将军阁下!大平台据点遭到支那军主力猛攻!请求立刻增援!”
县城指挥部里,渡边的美梦,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彻底搅碎!
“主力?”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终于肯出来了!好!很好!”
“传我的命令!”他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了猎人般的狞笑,“命令所有机动部队,立刻向大平台方向集结!这一次,我-要让他们,插翅难飞!”
整个地区的鬼子,都被调动了!无数的卡车和摩托车,亮着刺眼的车灯,如同疯了一样,向着东边的大平台据点扑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防御最薄弱的西边,一支决定着整个根据地命运的队伍,正在与死神赛跑。
破风口。
当林啸天他们赶到时,一支伪装成普通商队的车队,早已等候在那里。
“林副营长?”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迎了上来,低声对上了暗号。
“盐呢?”
“都在车上!快!装货!鬼子的巡逻队,随时都可能过来!”
几十个民兵,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一袋袋沉甸甸的,比金子还宝贵的盐,从马车上,搬到自己的独轮车上。
“快!快!快!”
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衣裳。
就在他们装完最后一袋盐,准备撤退时!
一阵刺耳的摩托车轰鸣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不好!是鬼子的巡?逻队!”猴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至少一个班的鬼子,骑着三轮摩托,正亮着刺眼的车灯,向着他们这个方向,高速驶来!
他们,被发现了!
“来不及了!”楚云飞看了一眼身后那十几辆装满了盐的沉重板车,果断地命令道,“突击队!跟我来!准备战斗!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挡住!掩护运盐队撤退!”
“是!”
三十名突击队员,瞬间散开,在道路两侧,架起了机枪和步枪!
“等等!”
林啸天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他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车灯,又看了看道路旁边,那片一人多高的玉米地。
“所有车辆,所有人!立刻退到玉米地里去!快!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退进去?”
“对!快!”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执行了他的命令。
十几辆沉重的板车,和上百号人,在短短半分钟内,就悄无声息地,退进了那片漆黑的玉米地里。
鬼子的摩托车队,呼啸而至。
他们停在了刚才交易的地方,车灯的光柱,如同利剑,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来回扫荡。
“八嘎!刚才明明听到这里有动静的!”一个鬼子兵骂骂咧咧地说道。
“可能是野兽吧。”另一个鬼子打了个哈欠,“走吧,回去喝酒了。”
车队,再次启动,向着远方驶去。
玉米地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直到那轰鸣声,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他们才敢缓缓地,从地里探出头来。
所有人的后背,都已经被冷汗彻底湿透。
“神了……啸天哥,你简直神了!”猴子看着林啸天,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走。”
林啸天没有多说,只是吐出了一个字。
当这支满载着希望的队伍,终于在天亮之前,有惊无险地,返回到根据地时,迎接他们的,是张大牛和所有战士,最热烈的拥抱!
“好小子!好样的!”张大牛狠狠地给了林啸天一个熊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而东边的大平台据点,在被他们“猛攻”了一夜之后,鬼子的大部队,才发现,自己面对的,只有一个连的兵力。而这一个连,早已在他们的包围圈合拢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八嘎呀路——!!!”
渡边将军的咆哮声,据说,传遍了整个太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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