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训练场上,杀声震天。
楚云飞正用他那洪亮而又带着一丝严厉的声音,指挥着新兵连进行实弹射击。
“都给老子听好了!三点一线!枪托顶死!别他娘的像个娘们!开枪!”
“砰!砰砰砰!”
稀疏的枪声响起,远处的靶子上,溅起点点泥土,脱靶的比命中的多得多。
然而,就在这热火朝天的训练进行到一半时,一声与众不同的、沉闷的爆响,突然从队伍的末端传来!
“轰!”
一杆正在击发的三八大盖,枪膛处猛地炸开!灼热的气浪和破碎的金属零件,瞬间将那个毫无防备的新兵,掀翻在地!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整个训练场!
“快!卫生员!卫生员!”
整个训练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楚云飞和几个老兵第一个冲了上去,只见那个新兵满脸是血,一只手被炸得血肉模糊,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
“怎么回事?!枪怎么会炸膛?!”楚云飞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个消息,像一阵寒风,迅速地吹进了指挥部的山洞。
“你说什么?!枪炸了?!”张大牛一把扔下手里的文件,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训练场。
当他看到那个躺在担架上,被抬下去的、血肉模糊的新兵时,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瞬间充斥了血丝!
他一个箭步冲到那支已经断成两截的步枪前,捡起那还冒着青烟的枪管,又看了看地上那枚已经变形的弹壳。
“闷雷!给老子滚过来!”他对着不远处的兵工厂方向,发出了雷鸣般的怒吼!
正在兵工厂里指挥生产的闷雷,听到这声怒吼,心里咯噔一下,连手都来不及擦,就飞奔了过来。
“老……老大……”
“这是你他娘的干的好事?!”张大牛一把将那截断裂的枪管,狠狠地砸在了闷雷的脚下,“我问你!这批复装的子弹,是不是你们兵工厂出来的?!”
“是……是啊……”闷雷看着那枚变形的弹壳,一张脸煞白,“可……可是每一发,我们都按照规矩,严格检验过的啊!火药量,绝对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张大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那张刀疤脸因为愤怒而剧烈地抽搐着,“没有问题,枪会炸膛?!没有问题,我的兵会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我告诉你!这要是上了战场,死的就不是一个,是一排!一连!你他娘的想让我的弟兄们,都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吗?!”
“我……我没有……”闷雷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他一个山一样的大个子,此刻却委屈得像个孩子。
“住手。”
一个冷静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是林啸天。他缓缓地走了过来,从地上,捡起了那枚已经冷却的、变形的弹壳。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将那枚弹壳,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着。
“这不是意外。”
他平静地吐出了五个字。
“不是意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对。”林啸天将弹壳递给张大牛,指着弹壳底部,一个微不可察的、用针尖刻出来的十字划痕。
“这是‘双底火’。”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有人在装填火药的时候,故意在弹壳的底部,多塞了一层底火。这样一来,击发的时候,双重底火会瞬间引爆整个弹壳里的所有火药,产生的膛压,是正常情况下的好几倍!再好的枪,也得炸!”
“你是说……有人故意搞破坏?!”方振武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结论,比枪炸膛本身,还要可怕一百倍!
这意味着,在他们这支看似团结一心、固若金汤的队伍内部,隐藏着一个不知名的敌人!一个想要从内部,瓦解他们的毒蛇!
“我操他姥姥!”张大牛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他松开闷雷,那股滔天的怒火,瞬间转化成了刺骨的寒意!
“查!给老子查!就算是把整个根据地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个吃里扒外的狗杂种,给老子揪出来!”他对着猴子,嘶吼道,“把兵工厂所有的人,都给老子看起来!一个都不准走!挨个给老子审!”
“是!”
然而,审问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兵工厂里的几十个工人,都是从各连队抽调的、最可靠的老兵和技术最好的老师傅。他们面对审查,一个个都拍着胸脯,用性命担保,绝不是自己干的。
事情,陷入了僵局。
整个根据地,都被一种无形的、猜忌和恐惧的气氛所笼罩。战士们看谁,都觉得像是特务。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要先看看碗里有没有被人下毒。
“不行,再这么下去,不等鬼子打过来,咱们自己就先乱了。”
夜里,指挥部的山洞里,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可是,查不出来啊!”张大牛烦躁地来回踱步,“兵工厂那天当班的人,有十几个!每个人都有嫌疑,但每个人,又都没有证据!这他娘的就是一笔糊涂账!”
“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绝不是一般人。”林啸天的声音,冷静地响起,“他懂武器,懂爆炸,而且心思缜密,胆大包天。他敢在我们的心脏里动手,就说明,他对我们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而且,他很可能,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
“对。”林啸天指着沙盘,“从炸膛事件,到我们内部开始互相猜忌。这套路,很熟悉。很像一个人的一贯作风。”
“谁?”
“鬼冢。”
这个名字,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你是说……鬼冢的特务,已经混进我们内部了?!”
“很有可能。”林啸天点了点头,“甚至,可能在我们攻占县城之前,就已经混进来了。”
他看向猴子:“猴子,把我们收编的所有人员的花名册,都拿过来。包括黑三当家的弟兄,包括我们解救的战俘,包括我们收编的伪军,一个都不能少!”
“是!”
很快,几本厚厚的名册,就摆在了桌子上。
“从现在开始,我们换个思路。”林啸天拿起一支炭笔,“我们不去查谁是特务。我们来查,谁,最不像特务。”
“什么意思?”
“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为了不暴露自己,他会做什么?”林啸天问道。
“他会……装得跟普通人一样?”
“不,他会装得比普通人,还普通。”林啸天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不会去赌钱,因为怕输了钱暴露情绪。他不会去喝酒,因为怕喝醉了说胡话。他会按时操练,按时吃饭,不冒头,不惹事,把自己变成一个最不起眼,最让人放心的‘老实人’!”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太老实’的人,都给我找出来!”
这个思路,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好!好小子!你这招‘反其道而行之’,绝了!”张大牛一拍大腿。
接下来的两天,一场无声的甄别,在整个独立营内部,悄然展开。
猴子和他手下的侦察兵,成了最忙碌的人。他们不再只是侦察敌情,而是变成了“便衣队”,混在各个连队里,默默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言行举止。
两天后,一份包含了七个名字的名单,被放在了林啸天的桌子上。
“啸天哥,就这七个人,嫌疑最大!”猴子指着名单说道,“他们都是我们后来收编的人员。平时沉默寡言,不跟任何人拉帮结派,训练刻苦,纪律性甚至比我们的一些老兵还好!简直就是‘模范士兵’!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他们不对劲!”
林啸天看着那七个名字,沉默了许久。
“光靠这些,还不够。我们需要一个陷阱。一个能让狐狸,自己露出尾巴的陷阱。”
他抬起头,看向了那个正坐在一旁,默默擦拭着电台零件的陈默。
“秀才。”
“到!副营长!”
“你的电台,不是一直想升级一下,扩大通讯范围吗?”林啸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
第二天,一个“好消息”,在整个根据地不胫而走。
“听说了吗?秀才要给咱们的电台搞个大升级!说是能直接跟军区指挥部通话了!”
“真的假的?那可太牛了!”
“今晚就在指挥部山洞搞!听说还需要几个帮手呢!”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到了每一个战士的耳朵里。
当晚,指挥部的山洞,灯火通明。
陈默带着两个助手,正围着那台宝贝电台,紧张地忙碌着。山洞的门口,只留了两个新兵,抱着枪,象征性地站岗。
而在山洞外,一百米开外的黑暗中。
林啸天,正带着他的狙击小组,和十几名最精悍的突击队员,如同几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潜伏在草丛里。每个人的眼睛,都像狼一样,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唯一亮着灯的山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夜,越来越深。
就在所有人都等到有些不耐烦的时候。
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从一处营房的阴影里,闪了出来!
他左右观察了一下,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以一种极其专业、也极其迅捷的身法,向着指挥部山洞的方向,摸了过去!
“来了!”林啸天的声音,通过喉部的微弱震动,传到了每一个战士的耳朵里。
那个黑影,轻松地,避开了门口两个正在“打瞌睡”的哨兵,然后,从山洞侧面,一个早已被他观察好的、用来通风的狭小窗口,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动手!”
林啸天一声令下!
十几条黑色的猛虎,瞬间从草丛中弹起,用最快的速度,无声地,扑向了山洞!
山洞里。
那个黑影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况,一把冰冷的军刺,就已经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别动。”
林啸天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
火把,被瞬间点亮!
当看清那个被死死按在地上的人的脸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叫孙明,是当初跟着方振武他们一起,被解救回来的国军战俘之一!平时沉默寡言,训练刻苦,是楚云飞最看好的几个新兵苗子之一!
“怎么……怎么会是你?!”方振武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哼。”孙明被制住后,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冷笑,他看了一眼那台完好无损的电台,和从角落里走出来的陈默,自嘲地说道,“好一个陷阱。我输了。”
“为什么?!”张大牛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嘶吼道,“我们救了你的命!把你当亲兄弟!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亲兄弟?”孙明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的鄙夷,“别搞笑了。你们不过是一群泥腿子,一群土匪!而我,是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特工!”
他看着林啸天,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凝重。
“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装得太像了。”林啸天平静地说道,“一个真正的士兵,会有缺点,会发牢骚,会想家。而你,没有。你完美的,就像一个……演员。”
孙明愣住了,随即惨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张大牛将枪口,死死地顶在了他的脑门上,“你在我们内部,还有没有同伙?!鬼冢,到底还安插了多少颗钉子?!”
孙明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他只是看着林啸天,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们,永远也斗不过鬼冢将军。”
“因为,我只是他派来的,第一只‘土拨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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