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的城墙缺口处,烟尘还未散尽,赵忠已拄着半截拐杖,率先跃出掩体。他的左腿在之前的炮击中被碎石砸伤,行走本就艰难,此刻却像忘了伤痛般,嘶吼着挥舞长枪,率领二十名精锐长枪队和刀盾手,朝着涌来的清军重甲步卒冲去。“堵住缺口!别让鞑子踏进来半步!”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穿透厮杀声的力量。
最先撞上清军的,是赵忠手里的长枪。冲在最前的清军重甲步卒刚踏上斜坡,还没站稳脚跟,就被赵忠的长枪直刺咽喉,枪尖穿透铁甲的缝隙,带出一股鲜血,那名清军闷哼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尸体顺着斜坡滑了下去,挡住了后面两人的脚步。
可清军的冲锋没有停。后续的重甲步卒踩着同伴的尸体,举着盾牌往前推,长枪从盾牌缝隙中刺出,直逼赵忠的胸口。赵忠侧身躲闪,拐杖在地上一点,借力跃起,长枪横扫,将两名清军的头盔打飞,露出底下狰狞的面容。身边的长枪队士兵立刻跟上,十数杆长枪同时突刺,像一片密集的枪林,将前排的清军逼退了两步。
但这只是暂时的。清军重甲步卒的盾牌是双层铁皮打造,长枪刺上去只能留下一个白点,反而被他们抓住枪杆,用力一扯,将两名刘家军士兵拽到身前,一刀劈中肩膀。士兵们的惨叫声刚响起,就被更密集的甲叶碰撞声淹没,双方在缺口处的狭小空间里,展开了最残酷的短兵相接,这里没有战术,只有以命相搏的决绝。
“用刀劈盾牌缝隙!别硬拼!”赵忠嘶吼着提醒,自己却举着长枪,死死顶住一名清军的盾牌。他的手臂因用力而青筋凸起,额头上的汗珠混着之前的伤口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盾牌上,瞬间被高温蒸发。那名清军试图用刀砍他的长枪,赵忠却突然松手,借着对方的力道往前一扑,用肩膀撞向清军的胸口,将其撞得踉跄后退,身后的刀盾手立刻补位,一刀劈中清军的腰侧,鲜血瞬间染红了铁甲。
缺口处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长枪突刺的“噗嗤”声、刀斧劈砍铁甲的“当当”声、士兵的惨叫声、嘶吼声交织在一起,每一秒都有人倒下。刘家军的刀盾手用身体挡住清军的长枪,给身后的长枪手创造机会;清军则靠着重甲优势,蛮横地往前推,哪怕被震天雷炸伤,也依旧举着盾牌往前冲。一名刘家军新兵刚刺倒一名清军,就被旁边的清军一刀劈中腹部,他捂着伤口,却依旧死死抱住对方的腿,嘶吼着让同伴动手,直到被另一把刀刺穿胸膛,才缓缓倒下。
刘江亲率十名鸟铳手,守在缺口两侧的残墙后。他看着赵忠和士兵们在缺口处浴血奋战,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却知道此刻不能乱。“鸟铳手准备!抵近射击!”他挥刀砍倒一名爬进缺口的清军,高声下令。鸟铳手们立刻上前,将鸟铳架在残墙上,枪口对准缺口外拥挤的清军队列,距离太近了,近到能看清清军甲胄上的铁锈,近到能闻到他们身上的汗味和血腥味。
“放!”
十枚铅弹同时射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穿透了前排清军的铁甲。两名清军应声倒地,甲胄的缝隙中渗出鲜血,后面的清军却毫不在意,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冲。刘江立刻喊道:“退回去装弹!下一组上!”早已准备好的另一组鸟铳手立刻补位,再次扣动扳机,又有三名清军倒下。
可鸟铳的装填速度太慢,清军的冲锋却越来越猛。眼看就要突破赵忠的防线,刘江立刻让人搬来仅剩的二十枚震天雷,亲自点燃引线,朝着缺口外的清军队列扔去。“轰隆!轰隆!”震天雷在清军队列中爆炸,破片扫过前排的士兵,将他们的盾牌炸得变形,甲胄上布满弹孔。爆炸的烟尘暂时挡住了清军的视线,也阻滞了他们的冲锋节奏,给赵忠的队伍争取了喘息的机会。
“快!补位!把鞑子推回去!”赵忠抓住机会,嘶吼着率领士兵往前冲。他的长枪已经断了,就捡起地上的刀,对着清军的盾牌缝隙猛刺;左腿的伤口裂开,鲜血浸透了裤腿,他却像没察觉一样,依旧冲在最前面。身边的士兵们被他感染,也跟着往前冲,有的用枪杆砸,有的用刀砍,有的甚至用牙齿咬,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只为把清军挡在缺口外。
伤亡在急剧上升。赵忠带来的二十名精锐,眨眼间就折损了一半,剩下的人也个个带伤。一名刀盾手的胳膊被砍断,却依旧用另一只手举着盾牌;一名长枪手的眼睛被鲜血迷住,却依旧凭着感觉往前刺。缺口处的尸体层层堆积,有的是刘家军的士兵,有的是清军的重甲步卒,尸体压着尸体,鲜血顺着砖石和泥土往下流,在斜坡上汇成一道道血河,连空气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刘江看着眼前的惨状,眼睛通红。他知道,赵忠的队伍撑不了多久了,可他手里已经没有预备队,剩下的士兵要么在其他城墙警戒,要么就是伤兵,根本抽不出人来支援。他咬着牙,从身边的鸟铳手手里夺过一把刀,就要冲上去,却被陈武死死拉住:“堡主!你不能去!你要是有事,咱们全堡的人就真完了!”
“放开我!”刘江嘶吼着,想要挣脱陈武的手,却看到缺口处的赵忠突然晃了晃,一枚清军的长枪从侧面刺来,穿透了他的腹部。赵忠低头看着胸前的枪尖,脸上没有痛苦,只有决绝,他猛地抓住枪杆,将那名清军拽到身前,另一只手举起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砍断了对方的脖子。
“赵叔!”刘江目眦欲裂,挣脱陈武的手,朝着缺口冲去。可刚跑两步,就看到赵忠倒了下去,被后面涌来的清军淹没。缺口处的刘家军士兵们看到赵忠牺牲,眼里迸发出更猛烈的斗志,他们嘶吼着,像一群受伤的野兽,朝着清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杀!为赵叔报仇!”
“跟鞑子拼了!”
刀光剑影中,又有几名士兵倒下,可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缺口处的尸体越堆越高,几乎要和两侧的残墙齐平,清军只能踩着尸体缓慢前进,速度大大减慢。刘江冲到残墙后,捡起一把长枪,对着身边的鸟铳手喊道:“装弹!继续射击!震天雷还有多少?全部扔出去!”
鸟铳的轰鸣声再次响起,震天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缺口处的战斗还在继续,血肉横飞,尸体堆积,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染红。这里没有赢家,只有用生命守护家园的决绝,刘家堡的士兵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比城墙更坚固的长城,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后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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