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堡西侧的山坳里,藏着一座秘密工匠坊,原本是流民挖的采石坑,被改成了半地下的作坊,顶部用树枝和茅草掩盖,只留几个通风口,既能挡住外面的视线,又能排出铸炮时的浓烟。作坊里,十多个铁匠围着一座巨大的熔炉,炉火熊熊,将每个人的脸映得通红,空气里弥漫着铁水的灼热气息和炭火的焦糊味,连呼吸都带着烫意。
孙铁匠蹲在熔炉旁,手里拿着一块冷却的铁渣,眉头紧锁。这是他第五次尝试铸炮,前四次都失败了:第一次铁水杂质太多,炮身铸好后一冷却就裂了道缝;第二次浇筑时气泡没排干净,试射时炮尾炸了个小洞;第三次更是直接废了,铁水刚倒进模具就凝固了,敲开模具只得到一块歪歪扭扭的铁疙瘩。
“孙师傅,这次的铁料按您说的,加了三成旧铁锅熔的料,还掺了您要的锡块,您看看行不行?”王顺捧着一块发亮的铁块走过来,他的手上满是烫伤的疤痕,那是前几次铸炮时被溅出的铁水烫的,却依旧眼神发亮,铸炮是刘江提出的“三大方向”之一,也是他们摆脱被动挨打的关键,再难也要成。
孙铁匠接过铁块,用锤子敲了敲,听着声音,点了点头:“嗯,杂质少多了。之前的铁水太‘脆’,是因为全用了生铁矿,没掺熟铁,这次加了旧铁锅的熟铁,再掺点锡,能让铁水更‘糯’,冷却后不容易裂。”他起身走到模具旁,那是用黄泥和细沙做的弗朗机炮模具,炮身三寸粗,五尺长,分成炮管、炮尾两部分,模具内壁打磨得光滑如镜,这是工匠们用细砂纸磨了三天的成果,为了让炮身成型后更均匀。
“生火!把炉温再提一提!”孙铁匠挥了挥手,几个年轻工匠立刻往熔炉里添柴,都是从堡内倒塌房屋拆来的硬木,烧起来火势旺,温度高。熔炉里的铁料渐渐变红,从暗红色到橘红色,最后变成亮白色的铁水,像一滩流动的岩浆,在炉底翻滚。
作坊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盯着熔炉。刘江也悄悄来了,站在作坊门口,没打扰他们,他知道此刻工匠们需要绝对的专注。赵忠和负责机动队的李三也来了,躲在通风口旁,望着里面的动静,手里攥着拳头,比自己上战场还紧张。
“温度够了!准备浇筑!”孙铁匠大喝一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两个工匠立刻用特制的铁钳,夹住熔炉底部的出铁口,慢慢打开,亮白色的铁水顺着出铁槽,缓缓流入旁边的泥槽,像一条发光的小溪,带着刺耳的“滋滋”声,冒着白烟。
孙铁匠亲自扶着泥槽,控制着铁水流速,一点点往模具里灌。铁水流入模具的瞬间,模具外壁冒出大量白烟,泥腥味和铁腥味混杂在一起,呛得人直咳嗽。孙铁匠却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模具的浇口,直到铁水灌满模具,溢出一点在浇口处,才大喊:“停!堵上出铁口!”
工匠们立刻用湿泥堵住出铁口,孙铁匠则蹲在模具旁,用小锤子轻轻敲打着模具外壁,排出里面残留的气泡。他的额头满是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留下一个小小的湿痕。“成败在此一举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这是他们最后的铁料,要是再失败,短时间内就再也铸不了炮了。
刘江站在门口,看着模具里的铁水渐渐冷却,颜色从亮白变成橘红,再变成暗红,心里也跟着紧绷。他想起红衣大炮轰塌城墙的画面,想起弟兄们在炮火中倒下的身影,要是这次能铸成炮,他们就有了反击的武器,不用再被动挨打。
两个时辰后,模具终于冷却到可以开模的温度。孙铁匠让人拿来小锤子,小心翼翼地敲开模具的黄泥外壳。随着泥块一点点掉落,一门黑黝黝的炮身渐渐显露出来,炮管笔直,炮尾厚实,表面虽有些粗糙,却没有一丝裂纹,连之前最容易出问题的炮尾接口处,都严丝合缝。
“成了!炮身成了!”一个年轻工匠忍不住欢呼起来。
孙铁匠却没放松,他用手摸了摸炮身,又用锤子轻轻敲了敲,听着清脆的声音,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成了!这次真成了!”
作坊里瞬间爆发出欢呼声,工匠们互相击掌,有的甚至激动得流下眼泪。刘江走进来,拍了拍孙铁匠的肩膀:“孙师傅,辛苦你们了!这门炮,是咱们刘家军的希望!”
孙铁匠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擦了擦额头的汗:“堡主放心,还有一门,咱们连夜铸,保证明天就能出成品!”
夜色渐深,作坊里的炉火依旧熊熊,铁锤敲击的声音、工匠们的吆喝声,在山坳里回荡,像一曲充满希望的战歌。刘江站在作坊外,望着里面的火光,心里清楚:铸炮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做子铳、试射、训练炮手,路还很长,但至少,他们已经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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