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餐厅里的灯光，明亮得有些晃眼。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王雅坐在主位上，却没什么胃口。她时不时地看一眼那辆被下人悄悄盖上车衣，停在院子角落里的辉腾，心头就一阵发紧。
餐桌上的气氛很古怪。
陈东来坐在王雅身边，一反常态地没有谈论任何公事，反而殷勤地为林羽布菜，那姿态，不像是在对一个下属，更像是在伺候一位长辈。
而事件的另一个主角，林羽，则像是完全没事人一样。他吃得很安静，也很专注，仿佛桌上的家常菜是什么山珍海味。从高架桥上的杀戮，到清风茶馆的对峙，再到回家，他的表情就没变过，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这种极致的动与静，让王雅感到一种莫名的割裂和心慌。
“林……林先生，”王雅终于忍不住，放下了筷子，声音有些干涩，“今天……多谢你了。要不是你，东来他……”
“份内之事。”林羽头也没抬，夹起一块糖醋里脊，吃完后，又扒了一口饭。
王雅被这四个字噎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陈东来看出了妻子的窘迫，他拍了拍王雅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后对林羽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讨好。
“林先生，您吃好。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林羽“嗯”了一声，很快，他放下了碗筷。
“我吃好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径直朝着二楼的客房走去，留下一桌子没怎么动的菜，和面面相觑的陈东来夫妇。
直到林羽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王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整个餐厅的空气都重新开始流动了。
“东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是弹孔吧？孙长空他疯了吗，他怎么敢……”王雅的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
“他敢，是因为他以为自己能赢。”陈东来端起酒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一种王雅从未见过的光彩，“但他错了。”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自家的园林。
“雅儿，你不用怕。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们。不是因为我陈东来有多大本事，而是因为……我们家，住进来一尊神。”
他的语气里，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狂热。
“以前，我以为钱和权就是一切。现在我才知道，那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真正的力量，是能制定规则，是能无视规则。”
陈东来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妻子，一字一句。
“孙长空的好日子，到头了。整个江南的这盘棋，也该换个下法了。”
王雅看着丈夫脸上那近乎扭曲的亢奋，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
江南市国际机场。
夜间航班的出口，人流稀疏。
一个穿着普通夹克，背着一个半旧双肩包的男人，随着人流走了出来。他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中等，貌不惊人，只有那双灰褐色的眼睛，在扫视周围时，会透出一股狼一般的警觉和冷漠。
出口外，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旁，孙长空的亲信早已等候多时。看到男人出来，他立刻掐灭了烟，快步迎了上去，恭敬地躬身。
“阎王先生。”
被称作“阎王”的男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亲信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坐进驾驶座，从副驾上拿起一个牛皮纸袋，双手递到后座。
“先生，这是目标的全部资料。孙先生在清风茶馆等您。”
阎王接过文件袋，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去孙家老宅。”他吐出四个字，声音沙哑，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啊？可是孙先生在茶馆……”
阎王灰褐色的瞳孔，通过后视镜，淡淡地瞥了司机一眼。
司机瞬间闭上了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连方向盘都差点握不稳。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立刻发动汽车，朝着孙家大宅的方向驶去。
……
孙家大宅，书房。
气氛比白天在清风茶馆时还要压抑。
唐伯站在孙长空身边，脸色依旧苍白，他身上的伤不重，但心里的那道坎，却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那个年轻人的眼神，那个空无一物的深渊，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书房的门被推开，阎王走了进来。
他环视了一圈这间古色古香的书房，目光在那套名贵的黄花梨木家具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弧度。
“你的品味，还是这么老土。”阎王毫不客气地在孙长空的太师椅上坐下，将脚翘在了书桌上，顺手打开了那个牛皮纸袋。
孙长空看着他这副鸠占鹊巢的无礼模样，眼角抽搐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发作。
“人，你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阎王翻看着资料，那上面是林羽的身份信息，一张简单的证件照，以及他作为陈东来“司机”的记录。
“一个司机？”他轻笑一声，将资料扔在桌上，“孙长空，你派了一队退役特种兵，还折了一个化劲宗师，就为了对付一个司机？”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嘲弄。
“他不是普通人！”唐伯在一旁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他的实力，已经超出了武道的范畴，他……”
“闭嘴。”阎王头也没回，“武道的范畴？那是你们这些井底之蛙的范畴，不是我的。”
他站起身，走到唐伯面前，那双灰褐色的眼睛，像鹰一样盯着他。
“告诉我，你看到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唐伯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强忍着恐惧，回忆道：“是……空。一片虚无。我的气势打过去，就像一滴水掉进了大海，没有……没有半点回应。我感觉，他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我神魂俱灭。”
“神魂俱灭？一个念头？”阎王脸上的嘲弄更深了，“看来，他把你吓破胆了。”
他忽然伸出手，快如闪电，在唐伯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啪。
一声轻响。
唐伯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孙长空大惊失色：“你……”
“别紧张。”阎王收回手，重新坐回太师椅上，“我只是让他提前感受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只见唐伯的身体，从被拍中的肩膀开始，皮肤下面，仿佛有无数只小老鼠在乱窜，一道道血线沿着经脉迅速蔓延，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脸上肌肉扭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种痛苦，显然已经超越了肉体的极限，直达灵魂深处。
孙长空看着自己这位跟随多年，早已是宗师之尊的老伙计，在短短几秒内就变成这副惨状，心胆俱寒。
阎王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在唐伯的后心又是一拍。
那诡异的血线瞬间褪去，唐伯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汗水湿透，看向阎王的眼神，比看到鬼还恐惧。
“现在，你觉得，是他一个念头让你死更可怕，还是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有趣？”阎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
他转头看向面色惨白的孙长空。
“对付这种人，直接杀了他，那是便宜他。硬碰硬，更是愚蠢。”
阎王拿起桌上的一支钢笔，在指尖灵巧地转动着。
“他很强，强到可以无视子弹，无视你们这些所谓的宗师。这种人，通常都有一个弱点。”
“什么弱点？”孙长空急切地问。
“他们太傲慢了。他们以为自己的力量可以解决一切，所以他们不在乎身边的人和事，因为他们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阎王将钢笔“啪”的一声，插进了坚硬的红木桌面，笔尖整个没入。
“我要做的，不是去攻击那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他灰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要做的，是把他脚下的地基，一点一点，全部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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