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万大山出来时，恰逢暮春。
一路向南的风里都带着暖意，路边的野花肆意盛放，粉白的杜鹃、鹅黄的迎春、紫莹莹的马兰，把山野装点得像幅打翻了的调色盘。周明用草绳编了个花环，非要给苏沐月戴上，被凌霜用剑鞘敲了手背，只能悻悻地自己戴在头上，引得众人笑个不停。
“还有三日就是约定的日子了。”苏沐月看着路边绽放的木棉花，枝头的殷红像燃烧的小火苗，“不知道那坛樱花酒怎么样了，会不会被虫子啃了？”
“放心，我埋的时候特意用陶缸封了三层，还撒了驱虫的药粉。”周明拍着胸脯保证，“再说了，有我周大酿酒师的名头在，虫子也得给几分面子！”
凌霜指尖拂过腰间的清寒剑，剑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寒水宗的弟子已经在清河镇外等着了，等我们取了酒，我就得先回去一趟。清寒师叔的剑需要好好安葬，还有黑风寨和灰袍人的事，也得通报各大门派。”
林辰握着“守护”玉佩，五系纹路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晕。集齐木系奇石后，玉佩变得愈发温润，偶尔能在寂静时听到细碎的嗡鸣，像是五系力量在低声交谈。他总觉得，这玉佩里藏着更深的秘密——灰袍人提到的“通天路”绝非空穴来风，而五系奇石很可能就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等见过苏伯父和苏伯母，我们去一趟观星台。”林辰望着远方的天际，“观星仪或许能解读五系奇石的秘密，说不定能找到关于‘通天路’的线索。”
三日后，清河镇的木棉树如期出现在视野里。
比起去年离别时，这棵老树又粗壮了些，枝头的花朵开得正盛，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铺了满地锦绣。树下的石板上，“木棉树下，三载之约”八个字依旧清晰，只是被风雨冲刷得淡了些，像位守诺的老友，静静等候着重逢。
“在那儿！”周明一眼就看到了树下的土堆，去年埋酒时做的标记还在——块刻着酒葫芦图案的石头。他兴奋地冲过去，用手刨开泥土，很快就露出个青灰色的陶缸，缸口的红布虽有些褪色，却完好无损。
“真没被虫子啃！”周明献宝似的把陶缸抱出来，小心翼翼地揭开红布，一股清甜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混着木棉花的芬芳，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好香啊！”苏沐月凑近闻了闻，酒液呈淡淡的粉白色，像掺了樱花的汁水，“比我爹酿的青梅酒还香！”
凌霜也忍不住尝了一口，酒液滑入喉咙，带着樱花的清甜和一丝微酸，余味里竟有淡淡的草木气：“确实不错，比你上次酿的桃花酿好太多。”
“那是！”周明得意地扬下巴，“也不看是谁酿的！”
正说着，远处传来熟悉的笑声，苏伯父和苏伯母提着食盒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酒庄的伙计，手里捧着刚做好的点心和新酿的果酒。
“可算回来了！”苏伯母拉着苏沐月的手，眼眶红红的，“我和你爹每天都来这树下看看，就盼着你们能早点回来。”
苏伯父则拍着林辰的肩膀，朗声笑道：“我就说你们肯定守诺，特意让厨房做了你们爱吃的酒糟鱼和桂花糕，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众人围坐在木棉树下，陶缸里的樱花酒被分倒进粗瓷碗里，粉白的酒液里飘着几片落进来的木棉花瓣，美得像幅画。周明挨个敬酒，说要感谢大家陪他完成这趟“酿酒大业”；苏沐月和母亲说着贴心话，时不时被逗得笑出声；凌霜和苏伯父讨论着寒水宗的近况，眉宇间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柔和。
林辰坐在角落，看着眼前的热闹，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刚认识周明时，那家伙在青阳宗的比武台上咋咋呼呼；想起第一次见苏沐月，她的离火差点烧了他的衣角；想起凌霜总是冷冰冰的，却总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些人已经成了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
“在想什么呢？”苏沐月递给他一碗酒，笑容比酒还甜，“是不是在想观星台的事？”
林辰接过酒碗，与她轻轻碰了一下：“嗯，总觉得‘通天路’不是好事。灰袍人不惜用邪法也要打开它，里面一定藏着危险。”
“不管是什么危险，我们一起面对。”苏沐月的眼神很亮，像落满了星光，“就像以前一样。”
周明凑过来，嘴里塞满了桂花糕：“对！管他什么通天路通地路，有我们四个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得靠边站！等处理完这事，我再酿十坛樱花酒，埋在青阳宗、寒水宗、苏家酒庄……走到哪都能喝到！”
凌霜也点头：“寒水宗的古籍里提到过‘通天路’，说是上古时期连接九州与域外的通道，后来因为域外邪魔入侵，才被修士们联手封印。灰袍人要打开它，恐怕是想放出那些邪魔。”
“看来必须尽快去观星台。”林辰站起身，酒碗里的酒液轻轻晃动，“越早弄清楚，就能越早阻止他们。”
夕阳西下，木棉花瓣在暮色中轻轻飘落，像无数温柔的叹息。苏伯父和苏伯母收拾着食盒，知道他们又要踏上征途，没有过多挽留，只是往他们行囊里塞了满满的干粮和果酒。
“路上小心。”苏伯母拉着林辰的手，像叮嘱自家孩子，“沐月脾气倔，你多照看她些。”
“我会的。”林辰认真点头。
离开清河镇时，夜色已经降临。木棉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树下的陶缸空了，却仿佛还残留着樱花酒的香气。周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凌霜的清寒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沐月时不时抬头看看星空，像是在寻找观星台的方向。
林辰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清河镇的灯火，心中默默道：等我们回来。
前往观星台的路比想象中顺利。北境冰原的积雪已经融化，露出青黑色的岩石，远远望去，观星台的轮廓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像位沉默的守望者。
登上观星台时，青铜观星仪正在缓缓转动，与夜空中的星辰遥相呼应。林辰将五系奇石按五行方位放在观星仪的凹槽里，“守护”玉佩放在中央，刹那间，五系光芒与玉佩的光晕融合，化作一道光柱直冲天际！
观星仪的齿轮开始疯狂转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台壁上的星图亮起，无数光点沿着纹路游走，最终在半空组成一幅巨大的星图——那是九州的全貌，而在九州之外，隐约能看到一条发光的通道，通道尽头是片模糊的星云，散发着既陌生又危险的气息。
“那就是通天路。”凌霜指着那条通道，声音有些发沉，“古籍记载没错，它连接着域外。”
星图上突然浮现出一行上古文字，凌霜辨认了许久，缓缓念道：“‘通天路开，邪魔归来，九州倾覆，唯守护不灭’……”
周明握紧了刀柄：“也就是说，打开这路，邪魔就会进来？”
林辰点头，指尖抚过观星仪上的纹路：“灰袍人的同党一定还在找打开通天路的方法，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就在这时，“守护”玉佩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五系奇石的光芒同时暴涨，观星仪的齿轮转动到极致，星图上的通天路竟出现了一丝裂痕，裂痕中渗出淡淡的黑气，带着与深渊之母相似却更霸道的气息。
“不好！有人在另一边试图强行打开通道！”林辰脸色大变，立刻催动玄气注入玉佩，试图稳住星图，“他们在用邪法攻击封印！”
苏沐月的离火、凌霜的冰魄功、周明的破山拳同时发力，四股力量汇入玉佩，与五系光芒交织，星图上的裂痕渐渐缩小，黑气也随之退去。
观星台的震动平息时，众人都已满头大汗。林辰望着星图上渐渐黯淡的通天路，心中明白，这只是暂时的。
“他们在域外。”林辰沉声道，“灰袍人只是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在通道的另一边。”
周明喘着气：“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跑到域外去揍他们吧？”
“或许……我们能加固封印。”凌霜指着星图上的薄弱点，“观星台的星图本就是封印的一部分，只要找到另外几处地脉节点，用五系奇石加固，就能让通天路彻底封闭。”
林辰看向“守护”玉佩，玉佩的光芒已经恢复平静，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地脉节点分布在九州各地，我们需要分头行动。”
“我去南境的十万大山，那里是木系地脉的核心。”苏沐月说。
“寒水宗附近的冰川是水系节点，我去那里。”凌霜道。
“青阳宗的火山是火系节点，交给我！”周明立刻接话。
林辰点头：“那我去东海边的镇海石和西域的风蚀谷，加固金系和土系节点。”他从行囊里取出四枚玉佩碎片，是用“守护”玉佩的边角料打磨的，“这些碎片能感应到彼此的位置，遇到危险就捏碎它，我们会立刻赶过去。”
四人将碎片贴身收好，没有过多的告别，只是用力抱了抱彼此。他们都知道，这不是分离，而是为了更快的重逢。
离开观星台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朝阳的光芒洒在冰原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像无数希望的碎片。林辰回头望了一眼观星台，青铜观星仪在晨光中静静伫立，仿佛在见证着又一场守护的开始。
前路或许比对抗深渊之母时更艰难，域外的邪魔也比想象中更强大，但只要五系奇石还在，“守护”的信念还在，他们就绝不会让九州落入危难。
就像观星台的星图永远指引着方向，他们的脚步，也永远朝着守护的目标，坚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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