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观星台的喧嚣才渐渐平息。黑袍人被修士们捆了个结实，扔进特制的锁灵笼里，他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灭世是假的”“我没错”，眼神涣散，再没了之前的疯狂。周明一脚踹在笼子上，骂道：“到现在还嘴硬，等押回青阳宗大牢，有你受的！”
林辰靠在观星台的石柱上，苏沐月正用棉签蘸着药膏，小心翼翼地擦他嘴角的血迹。“疼吗？”她的指尖轻轻的，带着点颤，“早说过别那么拼，你看这伤口，再深半分就伤到筋骨了。”
“不疼。”林辰笑了笑，目光扫过台下——周明正指挥着弟子们清理战场，把邪魔的尸骸堆到一起准备焚烧；凌霜站在观星台边缘，望着远方的云海，晨光勾勒出她清瘦的侧脸，手里还捏着那枚黑袍人掉落的玉佩碎片；几个小修士围着锁灵笼，好奇地打量着黑袍人，被周明一声“看什么看，小心眼珠子被他勾走”给轰跑了。
“对了，”苏沐月忽然想起什么，从行囊里掏出个油纸包，“给，这是我娘做的桂花糕，你垫垫肚子。”油纸包一打开，甜香混着桂花香漫开来，林辰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惹得苏沐月轻笑出声，“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辰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软糯香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疲惫仿佛都被这甜味冲淡了些。他忽然注意到凌霜还站在那里，手里的玉佩碎片在晨光下闪着微光，便走了过去，递过一块桂花糕：“尝尝？苏伯母的手艺，绝了。”
凌霜回头看他，眼底还带着未散的寒霜，接过桂花糕时指尖微顿：“黑袍人说的‘灭世是假的’，你信吗？”
“信一半。”林辰咬了口桂花糕，含糊道，“灭世之力或许是真的，但他被自己的执念骗了。就像有人拿着把刀，非要说是刀自己想杀人，你说荒唐不荒唐？”
凌霜低头看着手中的碎片，忽然笑了，那笑容像冰面裂开的第一缕光：“你这比喻，倒也通俗。”她把碎片揣进怀里，“这东西留着没用，回头找个地方埋了，省得看着心烦。”
这时，周明扛着把大扫帚跑上来，扫帚上还挂着几根邪魔的断骨，他随手往旁边一扔，抓起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好吃！苏伯母的手艺越发精进了！”他含糊不清地说，“林辰，刚才长老们传讯，说要在青阳宗开个庆功宴，让咱们仨必须去当主角，你可得准备准备，到时候少不了要被灌酒。”
“不去。”林辰想都没想就拒绝，“我现在只想回去睡三天三夜。”
“别啊！”周明急了，“那可都是各大门派的头头，你不去，他们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就当给兄弟个面子，去露个脸就走，成不？”他学着苏沐月的样子，扯了扯林辰的袖子，挤眉弄眼的，活像只讨食的小狗。
苏沐月走过来，帮林辰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襟：“去吧，毕竟是大家一起赢的仗，不去显得咱们不合群。再说了，长老们也只是想谢谢你，不会真灌你酒的。”她眨了眨眼，“我帮你挡着。”
林辰看着周明可怜巴巴的脸，又看了看苏沐月眼里的期待，终究还是点了头：“就露个脸。”
庆功宴设在青阳宗的聚仙厅，厅里摆了三十多桌，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坐了满满当当。林辰一进去，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有敬佩，有好奇，还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毕竟他体内曾有灭世之力的事，已经悄悄传开了。
“林小友，这边请！”青阳宗掌门笑着起身相迎，把他往主位拉。林辰赶紧摆手：“掌门客气了，我坐边上就行。”他可不想被当成猴子围观。
推让间，一个白胡子老道突然开口：“林小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能耐，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只是不知林小友体内的力量……今后打算如何处置？”这话一出，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林辰心里了然，这是怕他哪天失控，留着是个隐患。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道长放心，力量本身没有善恶，就看用在何处。我林辰在此立誓，若有朝一日失控伤及无辜，任凭各大门派处置，绝无二话。”
话音刚落，周明“啪”地一拍桌子：“我作证！林辰不是那种人！谁要是敢不信，先过我这关！”
苏沐月也站起身，声音清亮：“林辰的心性，我最清楚，他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凌霜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林辰面前的酒杯换成了茶碗，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白胡子老道捋着胡须，笑了：“好！有这份担当就好！是老道多心了，自罚一杯！”说着仰头饮尽杯中酒。
一场潜在的风波就此平息，厅里重新热闹起来。掌门们开始轮流给林辰敬酒，苏沐月果然说到做到，每次都抢先端起林辰的茶碗：“林辰他伤还没好，这杯我替他喝！”周明也跟着起哄：“还有我还有我！我替他挡十杯！”凌霜则在一旁帮林辰剥着花生，剥好的堆在碟子里，像座小小的山。
林辰看着眼前的热闹，心里暖暖的。他忽然想起黑袍人说的“孤独是灭世的温床”，可他一点都不孤独。
宴席过半，林辰悄悄溜了出来。月光已经爬上中天，洒在青阳宗的石板路上，映出长长的影子。他走到之前练功的那片竹林，竹影婆娑，风吹过竹叶的声音沙沙响，像极了师父生前常哼的调子。
“偷偷跑出来，是怕被灌酒？”凌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辰回头，见她手里拿着件披风，走过来搭在他肩上：“夜里凉，别再着凉了。”
“你怎么也出来了？”
“周明被一群长老围着灌酒，苏沐月正帮他挡呢，暂时走不开。”凌霜靠在竹杆上，“刚才在聚仙厅，你说力量无善恶，我想起我爹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当年封印魔教，不是因为他们的力量邪性，是因为他们用力量做了坏事。”
林辰点头：“差不多一个意思。就像刀能砍柴，也能杀人，关键在握刀的人。”
“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凌霜问，“总不能一直守着青阳宗吧？”
林辰望着天边的星辰，笑了：“周明说想游历九州，写本游记；苏沐月想把她家的酒庄开到每个城池；你呢？你不是一直想学铸剑吗？”
凌霜愣了愣，随即眼里迸出光来：“你怎么知道？”
“苏沐月说的。”林辰从怀里掏出块玉佩碎片，正是之前凌霜想埋掉的那块，“我找人把它融了，加了点陨铁，铸了把匕首，你看看合不合用。”
匕首躺在林辰手心，通体乌黑，刃口却泛着冷光，柄上刻着细小的竹叶纹。凌霜接过来，指尖划过纹路，忽然笑出声：“挺好的。”
远处传来周明的呼喊：“林辰！凌霜！你们跑哪去了？苏沐月快挡不住了！”
林辰和凌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起身往聚仙厅跑去。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交缠的线，一路奔向那片热闹的烟火气里。
或许未来还会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这份热热闹闹的牵绊，再大的风浪，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毕竟，烟火人间，本就是最值得守护的风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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