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风带着潮意,清河镇的养魂竹抽出新枝时,黑石镇的信鸽落在了“三脉居”的窗台上。鸽腿上绑着个竹管,里面卷着张麻纸,王大叔的字迹歪歪扭扭:“竹苗活了,芽尖能掐出汁来,谢你们的酒方,麦香混着竹味,比镇上的烧刀子绵。”
苏沐月正往酒缸里撒酒曲,闻言笑着把麻纸往灶台上拍:“我说什么来着,这‘两镇酿’准能成。”灶台上的竹筛里晾着新采的竹叶,翠绿得能映出人影,“等这批酒酿好,让信鸽捎两坛过去,就当回礼。”
林辰坐在门槛上擦剑,剑身映着院角的竹丛——那是从黑石镇移来的竹苗,如今已长到齐腰高,叶片上还带着黑石镇特有的浅褐斑点。“王大叔信里没说,我也知道竹苗准活,”他用剑鞘拨了拨竹枝,“地脉连着呢,咱们往土里埋酒曲的时候,黑石镇的竹根怕是都在底下偷偷咂摸味儿了。”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周明的嚷嚷声:“林大哥!凌霜姐带回来个稀罕物!”
凌霜牵着匹白马走进来,马背上驮着个竹编笼子,笼里铺着干草,卧着只红嘴鸟,羽毛是渐变的青蓝色,正歪头啄着笼子上的竹篾。“这是从西域来的商队给的,说叫‘竹语鸟’,能学竹枝摩擦的声音,”凌霜解下笼子,挂在竹丛上,“你听。”
她伸手拨了拨竹枝,叶片相碰发出“沙沙”声,竹语鸟立刻跟着叫起来,音调分毫不差,连尾音的颤都学得惟妙惟肖。苏沐月笑得直不起腰:“这鸟儿成精了,往后酿酒时想听竹声,不用摇竹枝了。”
正说着,竹语鸟突然扑腾起来,对着院门方向叫个不停。周明探头一看,拍着大腿:“说曹操曹操到!黑石镇的小子们来了!”
十几个半大的孩子扛着竹篓站在院门口,为首的是王大叔的孙子王小石,他把竹篓往地上一放,揭开盖布:“林大哥,俺们给你们捎了新挖的竹笋,带泥的,鲜着呢!俺爷说,清河镇的竹苗该分株了,用这带黑石镇泥的竹笋当引子,长得快。”
竹笋上的泥还带着湿润的黑,混着几根枯黄的草叶——那是黑石镇特有的地脉标记。林辰蹲下身,拿起根竹笋,果然在根部摸到细密的绒毛,和清河镇的竹笋比,更短粗些,却透着股韧劲。“这礼物好,”他摸了摸王小石的头,“去院里玩,让你沐月姐给你们蒸竹筒饭吃。”
孩子们欢呼着冲进院,竹语鸟叫得更欢了,与孩子们的笑闹声、竹枝的摩擦声搅在一起,倒像场热闹的合奏。苏沐月已经在泡米,凌霜劈着竹筒,周明蹲在灶前生火,烟从烟囱里钻出来,混着竹笋的清香飘向天空。
林辰把竹笋上的泥抖在竹苗旁的土里,又从屋里抱出坛“两镇酿”,往泥里倒了些:“让地脉也尝尝,这酒里有黑石镇的麦,清河镇的竹,还有……”他看了眼院里追逐打闹的孩子,“还有咱们没说出口的心思。”
竹苗像是听懂了,新抽的嫩枝轻轻晃了晃,叶片上的露珠滴在黑石镇的泥里,洇出个小小的圆。
傍晚时,王小石指着院角的竹丛喊:“林大哥你看!活了!”众人凑过去,只见清河镇的竹苗根系旁,冒出了圈细密的白根,正缠着黑石镇竹笋的断茬——两镇的地脉,竟在土里悄悄牵上了手。
苏沐月端来蒸好的竹筒饭,糯米混着腊肉香从竹筒里溢出来。王小石咬了口,烫得直吸气,却含糊道:“比俺家的香!”周明抢过他手里的竹筒,塞给他个凉透的:“急啥,有的是。”
竹语鸟落在凌霜的剑穗上,啄着流苏玩。凌霜忽然道:“我打算带着竹语鸟去趟西域,听说那边的地脉是沙做的,能长出会开花的竹子。”
林辰往她碗里夹了块腊肉:“带上两镇酿,让沙地里的竹子也尝尝,说不定能长出带酒香的笋。”
月光爬上竹梢时,孩子们已经睡熟,横七竖八地躺在竹编的凉席上,嘴角还沾着饭粒。苏沐月给他们盖好薄毯,林辰则和凌霜坐在竹丛下,听竹语鸟模仿晚风穿过竹林的声音。
“你说,地脉到底长什么样?”苏沐月忽然问。
林辰望着竹苗根系相交的地方,那里的泥土微微隆起,像颗跳动的心脏:“大概就像这些孩子吧,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吵吵闹闹,却谁也离不开谁。”
凌霜的剑穗垂在土里,穗尖沾着的露水顺着根须往下渗,在黑暗中画出道银线,像给地脉系了根红绳。竹语鸟的叫声渐渐轻了,混着孩子们的鼾声,成了夜里最温柔的调子。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王小石背着竹篓要回家,竹篓里装着清河镇分株的竹苗,根上裹着两镇混合的泥。林辰往他包里塞了坛两镇酿:“回去跟你爷说,等竹苗开花了,咱们在两镇中间修座竹桥,就叫‘脉通桥’。”
王小石用力点头,竹篓上的红绸带在风里飘,像道跳动的火苗。竹语鸟站在他肩头,叫出了黑石镇竹丛的调子,而清河镇的竹苗,正对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摇晃着新叶。
两镇的地脉,早已在无人知晓的夜里,沿着竹根蔓延,长成了片看不见的森林。而那些藏在泥土里的故事,正随着竹节拔高,等着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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