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站在昆仑崖边,掌心贴着岩壁。井字符的烙印还在,像一块沉在血肉里的铁,微微发烫。他没去催动它,也没试着压住什么,只是让那股力顺着指尖流进山体。岩层深处的地脉颤了一下,像是回应,又像是躲闪。
他闭了会儿眼。井字符是锁,是断流的石,能压住大罗金仙五息,却压不住天数。这山、这地、这洪荒的脉动,不是靠镇就能稳的。他先前以为符道极致是制敌于瞬息,现在才明白,那只是刀锋,不是道。
通天箓在脊背微震,一道温光自内透出。元始所赐的玉简动了。它一直沉在箓中,不显不响,此刻却如被唤醒,符纹自行流转,像一条在暗处游动的河。
他将神识探入。
玉简里的符纹不是死的。它们不按顺序排列,也不成阵,而是如水流般起伏,时聚时散。他盯了许久,忽然发觉这些纹路没有方向——它们本身就是方向。就像山洪奔下时不会先想往哪走,而是顺着地势自然成道。
他心头一跳。
井字符的四正为柱,中点为枢,原是用来锁死气机的。可若把这结构反过来用呢?不锁,不压,只引。四柱不是枷锁,而是渠岸;中心那点,不是吸力之源,而是分流之口。
他盘坐下来,指尖在膝前虚划。不再画井字,而是拆开它。四道线平铺开来,像四条引水的沟。中间那点轻轻一移,落在偏角,形成一个斜向的势。符意刚成,通天箓猛地一震,玉简中的符纹竟与之呼应,流动加快了一分。
他睁眼。
不是对抗,也不是顺从。是引导。天数如河,符不是拦河的坝,也不是逆流的舟,而是暗藏于水底的走势,让洪流自己改道。
他抬手,将这新符意凝在掌心。没有光,没有声,但空气里有种细微的拉扯感,像是风在找出口。他对着崖下一块风化千年的巨石一按。
符意无声渗入。
那石本已裂纹密布,随时可能崩塌。可就在符意落下的瞬间,裂痕深处的尘灰微微一旋,像是有股力从内部托住。石体没动,但玄阳感知到,原本卡在石缝里的地脉浊气,正顺着符纹画出的路径,缓缓向山阴沟谷滑去。
他没再看那石。
起身,下了昆仑。
山外是洪荒凡界。一处牛妖村落正在修桥。河床宽,水流急,桥基刚立起,夜里一场雨就冲垮了。村中老者说这是山神发怒,要祭牲。年轻力壮的牛妖不信,扛着石块一次次重来,天亮时又塌了。
玄阳站在河岸高处,看了半日。
他看出问题不在水,也不在石。地脉有一股煞气从上游山腹窜出,每逢阴雨便冲撞桥基下方的灵眼,桥未稳,地先裂。若用井字符压住那眼,煞气反冲,整座山都可能崩。可若不管,百姓永远修不起这座桥。
他走下河滩。
一名牛妖正把一块青岗岩拖上桥墩。玄阳伸手扶了一把。指尖在石面轻轻一划,一道细不可察的纹路嵌入石中,随即隐去。他没说话,转身离开。
当夜暴雨倾盆。
河水暴涨,浪头拍打着桥基。村人躲在高处,以为又要前功尽弃。可天亮后,他们发现桥墩稳立,连一丝裂痕都没有。更奇的是,河床下游的淤泥里,竟冒出几缕清气,引得附近草木一夜疯长。
没人知道那块青岗岩里藏着一道导灵符。也没人看见,符纹正随着地脉的波动缓缓转动,把冲来的煞气一点点引向深谷,化作滋养荒土的微灵。
玄阳站在远处山巅,掌心微热。井字符的烙印与导灵符产生共鸣,像两股水流在体内交汇。他没再出手,只是静立。天地间的气机开始顺着符意流动,不是被强迫,而是找到了出口,自然归道。
他明白了一件事:符道最高处,不是让人看见符,而是让一切发生得理所当然。桥能立住,是因为它本就该立住;地脉能稳,是因为乱势已被悄然疏导。没人察觉背后有手,这才是符导大势。
他返昆仑。
通天箓浮出脊背,悬于胸前。玉简再次浮现,符纹如活水般游动。他将导灵符意投入其中,两股力量轻轻相触。没有碰撞,没有排斥,反而像两条溪流汇入同一河道,自然融合。
一道新符意在箓中成形——不是阵,不是咒,而是一种“势”的记录。它不强,不显,却与天地气运同频。玄阳知道,这已不是他在画符,而是天数借他之手,写下自己的运行轨迹。
天外忽有清光垂落。
那光不照人,不落地,只是轻轻拂过通天箓表面,随即消散。没有声音,没有异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玄阳清楚,那是元始的道意。不是认可,也不是奖赏,而是一种默许——默许他走的这条路,虽非正统,却不违天道。
他低头看着掌心。
井字符的烙印还在,但已不再像一道伤疤。它成了引子,成了符与天之间的接点。他不再需要刻意去压谁,去锁谁。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画出一道符,让崩山之势转为润土之流,让杀劫之机化作生机之引。
他走出静谷,踏上山道。
前方一处断崖下,鹿族正在开垦荒地。土地贫瘠,石多土少,耕了一天,收不了几捧粮。一名鹿妖拄着锄头喘气,说这地被山鬼诅咒,种什么死什么。
玄阳走近。
他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手指在泥土表面轻轻一划。一道符纹渗入地底,顺着地脉支流延伸出去。三里外,一处被乱石封住的灵泉突然涌动,清流顺着新开的沟渠流入这片荒田。
鹿妖回头时,看见地里冒出了嫩芽。
玄阳已经走远。
他翻过一道山梁,前方是片干涸的河床。龟裂的泥土上,一群羽族正抬着枯木搭建引水渠。他们从百里外运水,每走一步都耗尽力气。渠基刚垒好,风沙一吹就散。
他停下脚步。
从袖中取出一片薄石,指尖在上面划了几道。符纹成形的刹那,地下深处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打开。原本堵塞的暗流开始移动,顺着符纹指引的方向,缓缓向河床汇聚。
羽族首领抬头望天。
乌云不知何时聚拢,却没有下雨。可河床底部,一点湿润正慢慢扩散。
玄阳转身离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地脉的节奏。掌心的符印时隐时现,与天地气机共振。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只懂画符破煞的道人。符在他手中,已从工具变成了语言——一种不靠声音、不靠文字,却能与天同频的言语。
他行至一处山口。
前方是片荒原,风沙漫天,寸草不生。传说这里曾是古战场,煞气沉积万年,无人敢入。可玄阳感知到,地底深处有一条主脉正在扭曲,像是被什么卡住,灵气无法通行。
他抬手,准备画符。
指尖刚动,掌心突然一滞。井字符的烙印微微发烫,但不是警告,而是一种迟疑。这地下的结太深,若强行疏导,符意一旦断裂,反噬之力足以让他三月内无法凝符。
他收回手。
不是不能画,而是不必急。天数如河,有时需渠,有时需等。他站在风口,任沙粒打在脸上。片刻后,他转身,沿着原路返回。
脚步落下,沙地上留下一道浅痕。痕的尽头,隐约浮现出半个导灵符的纹路,随即被风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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