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拂过脚面,玄阳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残留着灰烬拼出图腾的触感。那逆写的符序如根须扎入土层深处,虽被女娲以生机缠绕封住一时,却仍在缓慢搏动,像一颗埋进大地的异心。
他没再说话,只将万灵拂尘往地上一插。尘尾轻震,三十六道细不可察的丝线垂落,贴着地表游走,如同探脉的指。片刻后,一丝微弱回响顺着尘柄传至掌心——地下三尺,有一圈人为刻划的沟槽,呈环形分布,正与部落祭坛旧址对应。沟槽内壁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混着某种焦黑粉末,显然是有人曾在此举行仪式。
“是老巫祝。”玄阳收回拂尘,声音平静,“三天前子时,他割腕取血,依图腾形状重绘符号,本意应是祈雨。”
女娲蹲下身,指尖掠过地面裂缝。嫩芽从她指缝钻出,沿着裂痕蔓延,忽然在某处剧烈蜷缩,仿佛碰到了无形火焰。
“他用了禁忌之引。”她低声道,“那种粉末……是远古魔骨磨成的灰。凡人不知其害,只当它是通神的圣物。”
玄阳点头。这种事在洪荒边缘屡见不鲜。族群困于天灾,便求助虚无,久而久之,连祭祀的对象都模糊了。他们不是想招来混沌,而是太渴望回应——哪怕一声雷响、一场及时雨,都能被当作神迹。
可正是这份渴求,让邪意有了可乘之机。
他取出一张空白符纸,悬于掌上。右手食指缓缓划动,一笔一画,无声落下。没有光华迸发,也没有天地共鸣,唯有空气微微荡开一圈涟漪,似有若无地渗入泥土。
这是最基础的“安”字符,不伤敌,不镇邪,只传递一种安定之意。它像呼吸般自然,也像心跳般恒常。
片刻后,离他们最近的一株枯草轻轻颤了一下,叶尖凝出一点露水,在夕阳下闪了闪。
女娲看着那滴露珠滚落,渗进土壤,嘴角微动。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符道不再是高台之上的秘传,它开始回应这片土地本身。
两人起身朝部落走去。
村口守卫是两名持矛青年,见到陌生人靠近立刻横矛阻拦。玄阳未动,只将左手袖口轻轻一抖,露出断臂处新生的经络,淡金色纹路一闪即隐。与此同时,他胸前通天箓微亮,一道极细的符印自眉心投射而出,在空中短暂停留,随即消散。
那是他先前布下的监察印记所反馈的信息——昨夜触发的三道符光,并非攻击,而是被动响应。有人感知到了符的存在,并试图用原始方式呼唤它。
守卫犹豫片刻,其中一人转身跑向村内通报。
不多时,五位长老列队而出,为首的老者手持一根刻满裂痕的木杖,眼神警惕。身后跟着一群族人,有好奇张望的孩童,也有握紧武器的壮年男子。
“外人不得踏足祭坛。”老者开口,声音沙哑,“你们带来的气息……会让天怒降临。”
玄阳上前一步,双手摊开,表示无害。
“我不是来夺你们信仰的。”他说,“我是来纠正一个错误。你们供奉的图腾之下,藏着一条毒脉。它正在把你们的祈愿,变成召唤。”
人群骚动起来。
“胡说!祖辈传下的图腾保佑我们百年平安!”
“谁允许你污蔑先灵?”
玄阳不辩解,只转向祭坛方向。那里矗立着一块巨石,表面斑驳,中央刻着鸟首火焰状的图腾。他抬手,掌心对准图腾中心,缓缓推出。
一道无形之力扩散开来,如同拨动水面涟漪。巨石表面突然浮现出层层叠叠的暗红纹路,交织成网,其中一部分走势诡异扭曲,竟与正面图腾形成镜像反向。
“看到了吗?”他说,“这不是守护之符,是逆写之引。你们每一次叩拜,都在为它注入力量。”
老者脸色骤变。他认得那些纹路——那是三年前一场大旱时,前任巫祝临死前用指甲在石上划下的“秘法”,说是能引来天火降雨。
“可我们只是想活下去……”一位年轻妇人喃喃道,怀里抱着发烧的孩子。
玄阳转头看向她,目光温和。
“我想教你们另一种活法。”他说,“不用献祭,不用求神。只要学会说一句话——说给天地听的话。”
没人说话。
这时,一个少年忽然冲了出来,手里抓着一块炭条,在地上飞快画了几笔。那是个歪斜的符号,依稀模仿的是玄阳刚才在空中画过的“安”字轮廓。
但他刚完成最后一划,身体猛地一僵,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跪倒在地。
玄阳立即上前,单膝跪地,一手扶住少年肩膀,另一手覆上其头顶。一道极淡的符文自掌心流入对方识海,片刻后,少年颤抖停止,呼吸平稳下来。
“符不可急。”玄阳扶他站起,“它不是抢来的力量,是你和这个世界商量出来的结果。”
全场寂静。
老者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木杖,忽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其他长老也随之伏地。
玄阳没有受礼,而是走到祭坛前,伸手抚过巨石上的逆写符序。指尖微动,一层新的符意缓缓覆盖上去,如同春风拂雪,悄然融化旧痕。
随着他的动作,焦黑的石面开始泛青,裂纹中钻出细小绿芽。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块巨石嗡鸣一声,中央浮现出一枚全新的符号——圆中有生枝,枝头托着一点嫩芽。
“这是‘生’。”他说,“不是赐予,是唤醒。”
话音刚落,一株桃树幼苗破土而出,眨眼间长至半人高,枝头绽放粉白花朵,清香弥漫整个村落。
人群中有老人哭了,有孩子笑了,更多人怔怔地看着这株凭空而生的树,像是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活着”。
当天傍晚,村中腾出一间茅屋作为学堂。几张石板摆在地上,几支削好的木炭放在旁边。玄阳坐在中央,面前围坐着十几个孩子和几位愿意学习的成年人。
他拿起一块石板,写下最简单的“水”字。
“这不是名字。”他说,“这是请求。当你写下它,并真心希望它出现,天地就会听见。”
一名小女孩怯生生地接过木炭,在另一块石板上照着描了一遍。她写得很慢,笔画歪斜。
玄阳轻轻把手覆在她手腕上,引导她重新写一次。这一次,石板边缘凝结出细小水珠,顺着板面滑落,在地上汇成一线细流。
“你看,”他说,“你不是在求神,你是在说话。”
女娲站在屋外河岸,手中彩绫无声展开,将昨夜净化后的残息编织成一道隐形结界,笼罩整个聚落。她没有进去听课,只是静静望着那间亮起微光的茅屋。
夜渐深,学堂里仍传出低低的诵读声。
玄阳靠在门框边,袖袍空荡,脸上透着疲惫,但眼神清明。他看着孩子们反复练习同一个符号,一遍又一遍,直到指尖能自然勾勒出稳定的轨迹。
一名老妇人端来一碗热汤,放在他身旁。
“我们知道学不会你们那样的神通。”她说,“但我们想学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
玄阳接过碗,轻轻点头。
远处,桃树在月光下轻轻摇曳,花瓣飘落,沾在一角摊开的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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