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指尖的“启”字符尚未完全消散，残阵中的青光仍在脉动。那道符意如钟声余韵，在三人神识间缓缓回荡。可就在符力即将凝聚成势的刹那，混沌魔神掌心的人脸猛然睁眼。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只有一股无形之力顺着符网逆流而上，直扑“启”字符本源。
玄阳眉心一震，察觉不对——那原本象征唤醒与起始的符义，竟在天地法则中被悄然扭曲，转为“泄露”。地脉深处封存的黑气骤然翻涌，如毒蛇破笼，沿着符线疾速攀爬，直冲老子镇守的南方枢纽。
太极图清光微颤，似有溃散之兆。
玄阳右足一点，拂尘残柄猛地点地，手腕翻转，在身前虚划一道弧形符纹。此符无名无相，仅以一线灵觉勾连天地本音，正是他自创的“逆听符”。刹那间，他闭目内观，神识沉入法则底层，捕捉那一声最原始的“启”之回响。
春雷破冰，万物初萌。那是符文诞生之初的本真之意，非泄非散，而是内敛蓄势，如胎藏将出。
他睁开眼，眉心符纹一闪，将这道原音注入掌心符环。涟漪扩散，全阵轻震。老子察觉清气流转恢复正轨，立即将太极图下沉三寸，压住地脉出口；通天教主剑意一凝，两道黑气触须应声断裂，坠入焦土化作灰烬。
“稳住了。”玄阳低声吐出三字，气息微促。
三人战力再度连接，残阵虽裂，却已重归掌控。
玄阳不再迟疑。他退后半步，双足分立，左手结印于胸，右手执拂尘残柄贴地，缓缓划出一个极简圆环。此环无头无尾，不载杀伐，亦不设防，只是静静浮现于焦土之上，泛着淡淡的青晕。
天地忽静。
那不是力量的压制，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共鸣。仿佛大道本身对这一笔有了回应。
混沌魔神掌心的人脸瞳孔骤缩，首次显出异样。它似乎想避开这道圆环的目光，却又无法移开。
玄阳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战场：“何为符？”
他打出一张符，无形无相，唯有问意流转。这是符道的根本诘问，若对方不解其意，或强答错解，神识必受反噬。
魔神沉默片刻，双掌缓缓合拢，掌心人脸张口，吐出一道血色符纹。那符形似古篆，却扭曲如绞，字义直指核心：“若符是道之言，谁定其音？”
玄阳灵根猛地一颤，仿佛被人从内部敲击。这并非攻击，而是逻辑的穿刺——你既说符是大道的语言，那谁来决定这语言的发音规则？是你？还是我？
他呼吸一顿，脑海中闪过无数过往：初见符文时的茫然，苦修笔法时的执着，拆解四象符网时的顿悟……他曾以为自己只是聆听者，如今却被逼问：你是否也在篡改？
老子目光微动，欲言又止。通天教主握剑的手紧了半分。
玄阳低头看着拂尘残柄，木屑仍沾在指缝。他想起当年在太清殿前，师父只说了一句：“急则易折。”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去争辩，也不急于反击。而是将残柄轻轻插入身前土壤，双手合于额前，闭目凝神。
“符不在纸，在心在天。”
他默念此语，灵根与通天箓悄然共鸣。那不是调动力量，而是回归本源。他不再试图“写”符，而是让符意自心中流淌而出。
片刻后，他睁眼，右手离地，在空中缓缓点下一笔。
不是完整的字，也不是成形的符，只是一个“生”字的第一划——点。
指尖青光微闪，落处无声。
可就在这“点”成的瞬间，混沌魔神胸前那道血色反问符，竟开始震颤。笔画错乱，边缘剥落，如同被无形之手逆转拆解。
玄阳望着那即将崩解的符纹，声音平静：“你写的不是符，是死音。”
魔神掌心的人脸猛然抽搐，双目暴睁，口中发出一声无声嘶吼。它终于动了——双掌狠狠撕开胸膛，自体内抽出一道由无数断裂符文拼接而成的长卷。
那卷轴漆黑如墨，边缘参差，每一枚符文都残缺不全，却强行串联，构成一种病态的秩序。正是它模仿玄阳所学，伪造的“伪通天箓”。
它当空展开，指尖划过断符之间，竟以玄阳的笔意，写出一个“灭”字符。
此符一出，天地黯然。虽形散神枯，笔力浮躁，却裹挟万千混乱意志，如潮水般压向阵中枢。
玄阳不动。
他左手指尖在眉心快速点画，三道微型符种依次浮现——静神、固本、通络。符成即燃，化作清气渗入经脉。这不是为了增强力量，而是确保心神不堕，在符术对决中不失本真。
他右手抬起，凌空轻点，在“灭”字符前方，再次写下那个未完成的“生”字之“点”。
两点相对，如同昼夜交锋。
“灭”字符剧烈震荡，第一笔横画竟自行倒卷，由外向内收缩。第二笔竖画断裂，碎成数段黑芒四散。整个符体如同腐朽之物，在无声中瓦解。
玄阳眼神未变，声音低沉：“你不懂符。你只会拼凑，不会书写。”
魔神悬浮半空，掌心人脸闭上双眼，脸上血色符纹缓缓褪去。它没有再出手，也没有后退，只是静静地悬在那里，仿佛在重组思维。
老子盘坐南方，太极图低鸣运转，守护地脉稳定。通天教主立于高崖，剑意沉敛，目光紧盯魔神一举一动。
玄阳站在中央，拂尘残柄插在身前，掌心贴地，感知着地脉深处每一丝波动。他知道，刚才那一轮交锋看似占优，实则险象环生。对方虽未掌握真正的符道，却已能篡改字义、仿写笔法，甚至提出根本性质问。
这不再是单纯的战斗，而是道统之争。
他缓缓抬头，望向魔神。
“你想知道谁定其音？”他低声问，“那我告诉你——音由心定，心由道载。”
他拔起拂尘残柄，转身面向战场中央，双手徐徐抬起，掌心相对，似在虚空中捧起一道看不见的力量。
这一次，他不再等待三人合力，也不再依赖残阵循环。他要以自身为引，单独启动一次纯粹的符术回应。
眉心符纹骤亮，一道极细的符线自额前射出，直贯高空。那不是信号，也不是攻击，而是一次宣告——符道不容篡改，言语不容伪造。
地面微微震动，残阵全面激活，符网张开，虽有裂痕，却已成势。
就在符力即将释放的刹那，魔神双掌缓缓分开。
掌心那道扭曲人脸忽然停止旋转，眼皮微微掀开，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眶。那目光并未看向任何人，而是直接落在玄阳眉心的符纹上。
玄阳心头一震，指尖的符力出现瞬息凝滞。
那不是攻击，也不是言语。
那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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