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咱们说过，三子家养过几条狗，都特别通人性。
比如小时候那条白小虎，据说生来就是来保护三子的，还替他挡过一次灾。
白小虎死后，家里好几年都没再养狗。
后来三子二姐抱回来一只小狗崽，那狗也挺灵。
有一年秋天家里扒炕差点失火，就是它和顺毛马一起叫醒了全家人，救了大家的命。
再后来养的，就是小秋燕送给三子的那条狗。
送之前那狗名字叫\"小三\"，三子听着别扭，带回家后改名叫\"大清\"——这是条威风凛凛的大青狗。
一晃大清来三子家两年多了。
都说狗的性格不随第一个主人，而是随带它回家的人。
别的狗不敢说，但这大清，脾气真跟三子一个样，倔得很，看家护院是一把好手。
就算是天天来三子家的二小、虎子，它见了也照咬不误，每天都得用大铁链子拴着，晚上才放开看家。
但奇怪的是，它认亲！从几件小事就能看出来。
比如三子二姐、大哥这些离家近的，隔三差五来一回，大清见了他们一声不吭。
就连三个小外甥逗它、摸它脑袋，它也只会晃晃脑袋摇摇尾巴。
懂狗的人都知道，不能随便摸狗头，这里头有讲究。
再说远道回来的，像三子二哥和大姐，就算一次没见过，大清见了也不咬，反而很友好。
这说明啥？说明大清通人气。
有一年大年初一接祖先回家过年，别人家的狗都叫得厉害——都说狗眼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
可三子家接祖先时，大清就安安静静躲在窝里，一声不吭。
大清是条公狗，也有发情的时候。
来三子家第二年的春天，有天半夜它挣断链子，跑到隔壁老李家找母狗\"作案\"。
老李家儿子二十多岁，不知道这是谁家的狗，觉得这贸然上门太不讲究，抄起铁棍就把大清打了个半死，最后只剩一口气，拖到南边大水沟扔了——那时大清已经没什么气息了。
当晚三子和父亲都听到了狗叫声，但没想到是大清，以为它好好拴在院子里。
直到第二天发现大清不见了，找了半天才在水沟边找到奄奄一息的它。
三子心疼坏了——这狗不仅仁义，更重要的是秋燕送的，要是死了，燕子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他赶紧找了个推车把大清运回家，放在院子里。
大清没了往日的威风，一动不动地躺着，出气多进气少，腿还时不时抽搐。
三子气得不行，打听清楚是老李家小子干的，二话不说拎起棍子就冲了过去。
老李家已经知道昨晚打的是三子家的狗，看见三子找狗又推回家，就知道要坏事。
谁都知道三子脾气暴、爱打架，何况\"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打的不是狗，是狗主人的脸面。
老李赶紧对儿子说：\"你小时候就没少挨三子、虎子他们揍，现在把他家狗差点打死，他肯定来找你算账。你去后屯你二姑家躲两天，等他消气了再回来。快走！惹谁不好偏惹他！\"
小李还辩解：\"我也不知道是他家狗啊，以为是野狗疯狗……\"
老李急得直跺脚：\"别嘚吧了，赶紧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小李这才抓起衣服要走。
刚走到角门，三子就拎着大棒子到了。
见小李要跑，上去就是一脚把他踹倒，骂道：\"打狗还他妈不看主人？今天豁出去进局子，我也得废了你！\"
说着抡起棒子就要打。
老李赶紧抱住三子：\"三儿，邻居住着，你弟也不知道是你家狗，要知道说啥也不能打。叔看着你长大的，千万别冲动！\"
三子红着眼说：\"大清被打成那样，我不出这口气能憋死！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今天两条路：要么让我揍他一顿，要么我俩单挑；要么我就把你家狗也打死！你们选！\"
小李爬起来，年轻气盛地说：\"爸你放开他！单挑就单挑！小时候没少打，今天我豁出去了！\"
老李气得直骂：\"你俩打什么打？打出人命怎么办？为条狗值吗？都给我消停点！\"
转头又对三子说：\"三儿，要是你家狗真没了，叔把我家狗赔给你。再说也不能全怨你弟，他真不知道是你家狗。猫有九条命，狗也命硬，我看大清死不了，咱好好说行不？\"
三子更火了：\"敢情打的不是你家狗！\"
说着又要冲上去。
这时一个声音喝道：\"住手！长本事了？跟邻居动手？把棒子放下！\"
三子一听这声音就蔫了——来的两人他都发怵。
大家猜是谁？小秋燕搀着三子爸来了，刚才那话正是老爷子说的。
见三子不吱声了，小秋燕瞪了他一眼，三子别过脸去。
三子爸对老李说：\"李叔，对不住，这驴小子脾气倔。没伤着大侄吧？回家我收拾他。也不全怪你们，你们也不知道是我家狗。我估摸大清能缓过来，要真缓不过来……等你家狗下崽子，赔我一个就行。\"
老李连忙说：\"张老师，多亏您来了。不管大清能不能好，等狗下崽一定给您抱一个去。\"
三子在一旁冷哼：\"你们自己留着吧！大清要死了，你们等着瞧！\"
三子爸气得直喘：\"赶紧回家找兽医看狗！你想气死我！\"
三子见父亲动怒，赶紧和燕子一起扶他回家，临走还不忘狠狠瞪了小李一眼。
回到家请来兽医，兽医看了看说：\"我也没别的办法，看它自己命硬不硬吧。\"
说完就走了。
大清在院子里躺了三天，第四天能趴起来了，第五天开始吃东西，后来慢慢恢复，又变得生龙活虎。
见大清好了，三子问燕子：\"是不是你用法术救的它？\"
小秋燕抿嘴一笑：\"你还记得它原来叫啥名吗？我才不会让我的小三子死呢。\"
大清总算缓过来了。
但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小李从台球厅回家，被一条狗盯上，趁没人的时候扑上去狠狠咬了他一口，小腿肚子被撕掉一块肉。
小李疼得直叫妈，也没看清是哪条狗。
第二天早上，三子发现大清的链子又开了，正觉得奇怪，二小来找他，说小李昨晚被狗咬了，不知谁家狗这么厉害。
三子听完没说话，会心地笑了。
他轻轻拍了拍大清的头，低声说：\"干得漂亮。\"
其实大清还有一次更惊险的经历。
那年靠山屯大丰收，家家粮满仓，按老习惯，卖粮都得等过完年——那时粮价才高，所以整个冬天，粮食都得妥善存放在仓房里。
存粮是件操心事儿，一怕受潮，二怕被盗，每到秋冬，总有人想不劳而获，偷牲口、偷粮食。
家家户户都把仓房看得紧紧的，有的甚至拉上了电网。
屯西头的小江苏家住在屯子边上，怕被偷，真在仓房拉了电网。
结果没电着小偷，反倒把早起忘关电闸的自家媳妇给电了，幸好没出人命。
拉电网的毕竟是少数，不合法还危险，大多数人家还是靠狗看家。
三子家有大清这条通人性的狗，父子俩才能高枕无忧。
眼看快过年了，屯里一直没听说谁家丢东西，大家都放松了警惕。
三子更放心——有大清在，他还怕啥？
再说那阵子二小快要结婚，哥几个天天在他家腻着，三子每晚都回家很晚。
这天又在二小家忙到深夜，先是帮着刷墙糊墙，吃完饭又打扑克，到家都十二点了。
见父亲已经睡熟，三子简单洗漱后就躺下了。
那时候年轻人睡眠好，沾枕头就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耳的挠门声把他惊醒，还伴着低沉的呜咽。
三子一听就知道是大清！
他赶紧披上大衣，趿拉着鞋，拎起爷爷留下的扎枪就冲出门。
打开门，果然是大清在拼命挠门。
手电光一照，狗嘴边挂着黏稠的白沫，眼睛泛着绿光。
三子心里一沉——这是被下药了！
大清却不住地摆头，像是要指引他什么。
顺着狗头的方向望去，三子发现仓房门锁已被撬开。
他轻轻推开门，没急着进去，怕里面有人。
一手打手电，一手握扎枪，在门口等了一分多钟，才慢慢挪进去。
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一遍，确认粮食都没丢，这才退出仓房。
又发现角门的锁也被撬了，大门敞开着。
看来贼人见三子屋里亮灯就跑了。
要不是大清拼命挠门报警，这一年的收成怕是都要被洗劫一空。
第二天一早，三子还在房后大道上的雪地里发现了机动车轮胎印。
检查完粮仓，三子赶紧回来看大清。
这才发现狗窝旁散落着几个肉包子——肯定是包了耗子药的毒饵。
眼看着大清开始翻白眼，得赶紧救它！
三子听人说过，给狗灌白糖水能解毒。
他冲进屋里拿出盆子，把一整袋白糖都倒进去，兑上凉白开。
等糖化了，就用小勺往大清嘴里灌。
大清似乎明白主人在救它，努力张嘴配合，可惜实在力不从心，大部分糖水都灌不进去。
灌完糖水，三子又飞奔去请兽医。
兽医跟着三子回家后，给大清灌了肠——刚吃下的东西还没消化，洗胃能减轻中毒。
能做的抢救都做了。
三子对大清真有感情，像对待兄弟一样，两次都拼尽全力救它。
灌肠后，大清好像舒服了些，安静地趴在地上。
三子特意找来旧褥子铺在它身下。
这一夜他几乎没合眼，隔一会儿就出来看看大清好转没有。
整整两天后，大清才慢慢恢复。
但三子发现一个严重问题：大青不会叫了！
从此只要有陌生人或动静，它只能低低地\"呜呜\"，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威风凛凛地吠叫。
不知是耗子药的后遗症，还是灌肠时伤了声带，总之这条曾经威风八面的看家狗，再也发不出洪亮的叫声了。
有人劝三子：\"看家狗不就是用来叫的？现在它都不会叫了，还养着干啥？\"
三子一听就火了：\"它是我家人！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养它一辈子！你再说这种话，别怪我翻脸！\"
大清的命运实在坎坷，两次大难不死，却落下残疾。
虽然不能再高声示警，它依然尽职地守着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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