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冬天，二小结婚了。新媳妇是虎子媳妇的同学，也是当初一起当傧相的那个姑娘。
这一拨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大成子、虎子、二小，都陆续成了家，只剩下三子和秋燕还单着。
周围的人都觉得他俩天生该是一对，可偏偏他俩谁也不着急。
外人看着干着急，当事人却格外佛系。感情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真复杂。
有的人一见钟情，像二小和他媳妇，见面没几天就去领了证；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心里也有对方，却偏偏走不到一起。
二小结婚那天，自己又喝多了。闹洞房也闹不起来，大家都三十来岁的人了，早没了年轻时的折腾劲儿。
虎子家有两个孩子，得赶着回家陪儿子；大成子家开着小卖店，每天忙着上货卖货；秋燕也忙，老五哥现在基本不看事了，靠山屯和周边有什么邪乎事，都是她出面处理。
婚礼结束后，大家象征性地在二小家坐了会儿，吃了宽心面，几个好朋友就各自散了。
三子送秋燕回家，陪李奶奶聊了会儿天。老人家虽然耳聪目明，身体却大不如前。
常年抽烟袋落下的毛病，时不时会咳嗽几声。
三子看时间不早，快九点了，怕影响老人休息，就起身告辞。他回家还有任务——得给老爸冲鸡蛋汤。
那时候农村条件虽然好了不少，但还是没有鲜牛奶。虽然有奶粉和麦乳精，老爷子就爱喝鸡蛋汤，说这个最有营养。
三子从秋燕家出来往家走。那天是冬月初六，因为二小结婚特意选了这个日子，图个顺利。月初没有月光，天还阴沉沉的，三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快到家时，经过隔壁老李家——就是打大青的那个小李子家——他忽然看见猪圈旁边影影绰绰站着个人，一身黑衣，看背影像个女人。
三子停下脚步仔细看，觉得像是小李子的妈妈，可转念一想又不对。他知道李婶病重，已经好几天吃不下东西，家里连丧服都准备好了，天天有人守着，怎么可能大冬天的半夜站在猪圈旁边？
三子心里发毛，壮着胆子往前走。越走越不踏实，就咳嗽了一声。
等他再定睛看去，猪圈那边哪还有人影？这下他更慌了，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家。
进屋时，老爸正在看《水浒传》。见三子气喘吁吁的，就问：“咋了？这么大个人了还毛手毛脚的？”三子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三子爸摇头：“不可能！你李婶这两天就不行了。没听见咱家前面树上的乌鸦老是叫？这玩意邪性，一叫准是有人要走了。”
说着叹了口气，“人啊，来的时候啥也带不来，走的时候啥也带不走，白在世上走一遭……都有那一天啊。”
三子怕老爸伤感，赶紧说：“那我看见的是啥？要不我拿手电筒再去看看？或者直接去老李家看看？虽然上次和小李子干过仗，但邻里邻居住着，真要有什么事，我也该搭把手。”
三子爸欣慰地说：“小子真长大了！去吧，我再看会儿电视，你早去早回，回来还得给我冲鸡蛋汤呢。”三子应了一声，拿着手电筒就出门了。
刚出屋，就听见隐约的哭声，正是从老李家方向传来的。虽然中间隔着柱子家，但夜深人静，声音传得远。
三子赶紧往老李家跑，进院子一看，灯都亮着，一家人都在哭——李婶真的走了。
三子立刻帮着忙活起来，搭灵棚、守夜。可守夜的时候，他心里总是发毛，一直琢磨着刚才在猪圈看到的那个人影。
李婶停灵一天，初八才安葬。有朋友可能要问为什么隔一天——因为初七是人七的日子，不能出灵。
忙完丧事，三子还是放不下那晚的事，就去找秋燕。秋燕一听，故意拿架子：“哟，找我来了？求我办事？我可不免费看事，也不免费解答。你得表示表示诚意。”
三子笑了：“就知道你要勒索我。说吧，想吃啥？”
秋燕也笑：“聪明！上道！不多要，就两串糖葫芦。”
三子刚要答应，李奶奶在屋里说话了：“三儿，别听他的！奶奶免费给你讲！这小犊子，馋疯了吧？三儿，我告诉你，这事跟你没关系。那些要离世的人，舍不得走，魂会在家里四处看看。这叫‘离魂’，也叫‘生魂’。你看见的就是你李婶的离魂，可能是想看看她平时养的猪。你这一咳嗽，把她吓跑了。回答完毕，免费的！甭听他的，还糖葫芦！”
秋燕不乐意了：“奶，您怎么老向着外人？这下糖葫芦没了”
李奶奶哼了一声：“外人？我可没把三儿当外人！”
三子赶紧打圆场：“奶奶解答得专业，不过糖葫芦该买还得买。要不某些人看我眼眶子发青，以后来您家玩扑克都不让我进门了。”
李奶奶一跺拐棍：“他敢！他奶奶个腿！她要是敢不让你进，我就用拐棍削她！”
三子笑着往外走：“您别累着，不值当。两串糖葫芦能解决的事，犯不上动武。我十分钟就回来，顺便给您带袋山楂片。您老是不是想吃酸的？走了，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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