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雷古勒斯出现在利奥身边的频率明显增加了,而且不再仅仅局限于讨论书籍或学业。
他开始偶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向利奥倾诉一些烦恼。
关于家族过高的期望,关于母亲无时无刻的提醒,关于如何在“布莱克”这个姓氏下找到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
利奥发现,自己并不像预期中那样反感这种逐渐加深的交往。
雷古勒斯与他的哥哥西里斯截然不同,他安静、聪慧,懂得分寸,虽然被家族理念深深影响,但内心深处似乎也在挣扎和思考。
利奥偶尔会给出一些中立的建议,或者仅仅是倾听,这对雷古勒斯而言,似乎就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慰藉。
两人的关系在这种平淡的交流中,悄然拉近。
与此同时,西里斯和詹姆的“骚扰”也依旧如常。
他们似乎将“出现在利奥周围”当成了日常任务,无论是在走廊、礼堂还是图书馆外。
利奥从最初的不胜其烦,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似乎也隐隐有些习惯这两个吵闹的背景音了。
然而,这个月中那几天,利奥明显感觉到西里斯和詹姆的状态不对。
他们依旧会凑过来,但身上的躁动不安几乎肉眼可见,笑容变得敷衍,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郁和烦躁,连恶作剧都少了很多。
一次在去魔法史教室的路上,利奥听到走在后面的两人压低了声音的对话。
“……还有三天。”
是詹姆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跳脱,显得异常沉闷。
“我知道。”西里斯回应道,语气硬邦邦的。
“每次看他那么苍白,还要强撑着上课……我就……”
詹姆的声音里带着无力感。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进去,然后等他……等他恢复……”
利奥听懂了。
月圆之夜将近,他们在担心莱姆斯。
那个温和的男孩每个月都要独自承受变身的痛苦,而他的朋友们也只能在外面焦急等待。
至少,在对待朋友这一点上,西里斯和詹姆确实无可挑剔,他们这份担忧是真实。
他正想着,却听到詹姆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脚下一个踉跄。
“……我们不能一直就这样看下去!我查过了,也许……阿尼玛格斯是个办法!”
詹姆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
“如果我们也能变成动物,是不是就能在那时候陪着他?至少……让他不那么孤单?”
西里斯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也染上了同样的激动:
“好主意!虽然风险很大,但……值得一试。听说过程很复杂,而且极度危险,尤其是……”
利奥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转身,打断了他们的危险讨论,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你们两个是认真的吗?阿尼玛格斯?你们知不知道未经指导、私自尝试这个有多么危险?魔法部对此有严格管控不是没有原因的!”
詹姆抬头看到利奥,脸上露出一副“你大惊小怪”的表情,甚至带着点炫耀:
“嘿,利奥!别担心!我家可是魔药世家!‘光轮’系列魔法洗发水知道吧?就是我家的产业!我对复杂的魔法步骤和魔药调配很有天赋和信心的!”
他试图用家世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利奥简直要被他的盲目自信气笑了:
“……波特,我知道你家有钱。但这不是调配生发药水!这是涉及生命本质变形的高深魔法!而且,三年级生是绝对不被允许接触这个的!”
“偷偷学呗。”
西里斯接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规矩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没有经验丰富的老师指导……”
利奥的语气严厉起来,眼睛紧紧盯着他们。
“我看你们等不到帮助莱姆斯的那天,就会先因为魔力暴走而永久性兽化,或者留下不可逆转的身体损伤!到时候,你们是想让莱姆斯看着你们变成怪物,还是躺在圣芒戈一辈子?”
詹姆被他说得噎住了,脸上兴奋的光芒黯淡下去。
他有些不服气地瘪了瘪嘴,显然对利奥如此直白地打击他们的热情感到不高兴。
然而,西里斯却只是挑了挑眉,他看着利奥,向前一步,逼近他,嘴角带着点痞笑:
“既然你这么了解危险性……”
西里斯拖长了调子,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利奥。
“那你来给我们做指导,看着我们呗。”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赖皮的味道。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砸过来,让利奥愣住了。
这两个疯子!他们不仅自己要找死,还想把他拉下水?
“你有毛病吗?西里斯·布莱克!”
利奥翻了个白眼。
“我干嘛要加入你们这种自杀式的计划?”
西里斯却显得异常镇定,甚至又往前走了一步:
“莱姆斯现在很痛苦,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想帮他……”
利奥语塞。
西里斯循循善诱。
“就当是为了莱姆斯。嗯?你和他,不也算是朋友吗?”
朋友?他和莱姆斯·卢平?
确实,他们关系不错,能平静地交流,他也认可莱姆斯的品性和智慧。
好吧,好吧。
更重要的是,看着眼前这两个家伙脸上那种为了朋友不惜一切的冲动。
让利奥不得不承认,他被触动了。
这份为了朋友甘愿冒巨大风险,甚至挑战魔法禁忌的决心,愚蠢,鲁莽,却又该死的……真诚。
他知道,就算他此刻严词拒绝,转身离开,以西里斯和詹姆的性格,他们也绝对会偷偷进行,后果可能更不堪设想。
与其让他们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胡来,或许……
利奥深吸一口气,极其不情愿地说道:
“……我可以监督你们。仅限于确保你们不会因为愚蠢而把自己弄死或者变成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其他的,我不管。”
“太好了!”
詹姆立刻欢呼一声,兴奋地和西里斯用力击了个掌,仿佛已经成功了大半。
西里斯脸上露出了一个计划得逞的笑容,他飞快地压低声音:
“今晚宵禁后,旋转楼梯见面。”
利奥皱眉:“干什么?”
“去禁书区啊!”
詹姆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
“不然我们去哪儿找阿尼玛格斯的详细资料?图书馆那些公开区域可没有。”
利奥:“……”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看着两人那坚定的眼神,利奥最终自暴自弃般地闭了闭眼:
“……行吧。”
.
当晚,宵禁的钟声回荡在城堡后不久。
利奥凭借着对巡逻规律的记忆,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费尔奇和洛丽丝夫人,来到了约定的旋转楼梯附近。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墙壁上火把投下的摇曳光影。
他等了一会儿,没看到那两人的身影。
利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正准备直接离开。
突然,一只手臂从旁边的阴影里伸出,将他一把拽了过去。
利奥下意识就要抽出魔杖反击。
却发现自己撞进了一个温热的、带着熟悉气息的怀抱。
同时,一件轻薄如纱的东西从头罩下,周围的景物瞬间变得模糊扭曲。
是隐形衣。
“嘘……别出声,是我们。”
西里斯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利奥毫不犹豫地用手肘向后狠狠一撞,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干什么!”西里斯吃痛,低声抱怨,但揽着他的手臂却没有松开。
“放开!”利奥压低声音道,试图挣脱。
但隐形衣下的空间极其有限,为了完全隐藏三个少年,他们不得不紧紧挨在一起。
詹姆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带着点无奈的调侃:
“忍忍吧利奥,这玩意儿可没法让我们三个保持什么绅士距离。”
隐形衣下,三个人像压缩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紧密地贴在一起,缓慢而笨拙地朝着图书馆的方向挪动。
利奥全身僵硬,想拉开距离,但每一次移动都只会引来更尴尬的摩擦和触碰,西里斯揽着他的手臂甚至收紧了些,防止他乱动暴露目标。
利奥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西里斯胸膛传来的温度和心跳,以及詹姆挤在另一侧的胳膊肘,这让他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地溜进图书馆,潜入了那片被封锁的区域——禁书区。
利奥立刻挣脱开西里斯的钳制,出了隐身衣。
很快他就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几本可能与阿尼玛格斯相关的厚重典籍。
书皮是冰冷的黑色皮革,散发着陈腐和危险的气息。
利奥小心翼翼地抽出这几本,正准备借着魔杖尖端微弱的光芒查看并摘录关键信息。
就听到旁边詹姆好奇地“咦”了一声,然后手贱地翻开了一本封面镶嵌着诡异眼睛图案的书。
“吼——!!!”
那本书张开,里面出现一张人脸,发出一声了充满愤怒的咆哮。
声音在寂静的图书馆里炸响。
“梅林在上!”
利奥低咒一声,心脏差点跳出喉咙。
几乎在同时,远处传来了费尔奇那特有的拖沓脚步声,还有洛丽丝夫人尖锐的叫声!
“快走!”
西里斯低声说到,一把抓起利奥刚才看中的那几本黑色典籍,另一只手再次不由分说地揽住利奥,三人重新挤进隐形衣下,仓惶地朝着图书馆外挪去。
脚步声和猫叫声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被堵在门口,詹姆突然咬了咬牙,一把将隐形衣推向西里斯和利奥,低声道:
“我去引开他!我知道密道!”
说完,他不等两人反应,猛地从隐形衣下钻了出去,故意弄出响声,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边!我听到声音了!”
费尔奇的叫喊声和脚步声立刻被引开了。
隐形衣下,西里斯几乎是将利奥完全圈在了怀里,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捂着他的嘴。
为了保持绝对隐蔽,两人身体紧贴。
利奥能感觉到西里斯急促的心跳和紧绷的身体,以及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
那手掌温热,带着点薄茧,力道很大,防止他因为紧张而发出任何声音。
“别动,”
西里斯的声音压得极低,灼热的气息喷在利奥的耳后。
“詹姆知道这附近所有的密道,他可以跑掉。”
利奥僵硬地被他禁锢在怀里,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独特的气息,耳边是对方压抑的呼吸声,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让他非常不适应。
直到费尔奇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彻底远去,周围重新陷入死寂。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拍在了西里斯的手背上。
西里斯吃痛地缩回手,低声抱怨:
“嘿!”
利奥猛地从隐形衣下钻了出来,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袍子和头发。
他将西里斯怀里抱着的几本书抽了出来,语气冷硬:
“行了,书我先带回去研究。警告你们,在我弄清楚之前,不准私自尝试任何步骤!我走了。”
西里斯揉揉手,看着利奥,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他故意往前凑了半步:
“这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地窖?免得再遇到费尔奇。”
利奥后退一步,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你又发病了?”
说完,他不再给西里斯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西里斯看着那个在昏暗走廊里逐渐消失的金色背影,摸了摸刚才被利奥拍红的手背,低低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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